“这样吧,过两天,等沧芸的身体稳定一些,再送她回上海。我叫下人先带你去休息,等沧芸好点,再一起回上海。”
阿七应了,从怀中拿出一封厚信,交到熙扬手中:“我听府上姑爷说,三少奶奶也在,请云少爷把信转交给她。”丝娆对下人很宽厚,在下人中很有人缘,如今她虽不是纪家的少奶奶,阿七还是习惯用原来的称呼。
熙扬接过信,内心不禁涌起一阵酸苦,这信,应是沧阑写给丝娆的。昨日,他一回来,就去看丝娆,丝娆还没醒,于是他便派人把沧芸接过来,仔细安顿好了,正准备休息一下,丝娆却冲了进来找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丝娆冷着脸,劈头就问熙扬。熙扬浮出一丝笑意:“精神很好,看来你的病都好了。”丝娆的神情更冷,那块汉白玉玉佩沉沉地压在她心上,叫她无法不恨熙扬的欺骗:“我要回彩之家,立刻就走。”
熙扬隐去笑容,拦住丝娆:“你不可以回去,今日起,你必须留在这里!”丝娆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又凭什么留下我?”熙扬迟疑片刻,缓缓说:“我这是关心你。”丝娆浮出嘲讽的笑意:“多谢了,我用不着你关心,把它留给你该给的人,我不稀罕!”熙扬面色大变,用深不可测的眼睛直望着丝娆,吼道:“不稀罕我的,那你稀罕谁的?我不管你稀罕不稀罕,都不准你离开云家半步!”熙扬升起薄薄的怒气,虽然,他从未把深藏的心意直接向丝娆表达,可他一直都认为,丝娆能体会他的心,而今丝娆毫不留情的话语,刺伤了他,他口不择言地又再吼道:“你就只稀罕纪沧阑吗?他那样伤你,他心中没有你,你还要继续爱他!他根本就是在欺骗你!”
丝娆不怒反笑,淡然道:“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熙扬狂笑数声,大叫:“老李,带范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老李领命而去,熙扬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无眠。他原以为,有了母亲惨痛的教训,他的心已如铁石般坚硬,哪知他却遇上了丝娆,由最初的同情关切,生出这许多绵密的情丝。熙扬想了一夜,也笑了一夜,他嘲笑自己对母亲的怨恨,那时候的他,不识情愁,而今他懂得了情之一字是如何伤人,对母亲寻死的做法,才算真正理解。
老李突然闯了进来,打断熙扬的思绪,他为难地看着熙扬,张嘴要说什么,又硬生生咽回去,改口说道:“少爷,客人已经安顿好了。”熙扬紧紧捏着手中的信,平复心中如潮翻滚的情绪,竭力用平静的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范小姐不肯吃东西,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老李瞅了一眼熙扬的脸色,不由升起一丝不安。他伺候熙扬有好几年了,对熙扬的脾气十分了解,这时候,越是看不出什么,就越有事要生。“她就那么想回彩之家?”熙扬站起身,冲出门去。老李忍不住叹气,他看得出来,熙扬对那位范小姐特别用心,可那范小姐,似乎一点也不领情。
丝娆冷冷地看着冲进来的熙扬,一言不,只等他开口。“为什么不吃东西?”熙扬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不断上升的愤怒,“彩之家有危险,你不可以回去!”
“那里会有什么危险!”丝娆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头一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费心瞒我!”如今,就算彩之家是龙潭虎穴,她也只能栖身在那里,这富丽堂皇的云家大宅,不是她该停留的地方
………【第三十四回(中)】………
熙扬微微色变,涩声问道:“你全都知道了?那你也知道……”“我一定要回去,呆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丝娆索性把话挑明,“你放心,我不会跟沐昭说什么,我只是回去找卓羽。”
熙扬皱着眉,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那还回去干什么啊?”
丝娆淡淡拒绝道:“那是我的事,无须云少爷操心。”熙扬深锁眉头,沉吟不语,半晌才又说:“过两天我要把沧芸送去上海治疗,你无论如何也住在这里,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丝娆本能地想拒绝,一抬头就陷进了熙扬深邃悒郁的眼睛,那双眼叫她无所适从,不由自主就点头答应了。
“这是沧阑给你的信。”熙扬将捏得有些皱的信交到丝娆手中,低声说道,“任何时候,都别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可以不吃饭。”熙扬说完,快步离开丝娆,他不敢看她读信的样子。丝娆也许会微笑,也许会泪流满面,但那些都不是熙扬想看到的,他希望,丝娆能叫住他,把那封还未拆开的信,交回给他,笑着对他说:“都已经过去了,这信不看也罢。”
只是,熙扬期盼的叫声,始终没有响起。他想要的,丝娆终究还是不能给他。
丝娆并没有立刻拆信,而是望着熙扬远去的背影,无声叹息。熙扬那句话关切她的话,又搅乱了她的心思,她竟然不想看到熙扬远走的背影,想叫他留下来。手中的书信,像烙铁一样烧灼着丝娆的手,让她把将要冲出喉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沧阑,沧阑又怎么了,写这么一封沉甸甸的信给她?丝娆将信拆开,正欲要看,忽然涌起一阵意兴阑珊的感觉,她与沧阑,已是背道而驰,能留给对方的,也只能是一个背影,看了这信,无非是徒增惆怅,真个不如不看。
第二天一早,老李为丝娆送来早餐,丝娆叫住他,问:“你家少爷呢?”冷静想了一夜,丝娆觉得,与其这样含糊不清地搅缠在一起,还不如把话说明白,她找熙扬,就是告诉他,她已经知道沐昭和他的关系,这样,他便不好再留她。老李颇有些冷淡,不带感情地说:“少爷天没亮就去上海了。”老李对丝娆,是有怨怼之情的,因此,说话也不那么客气。
丝娆不以为意,对老李道了声谢谢,慢慢吃起早餐来。那番薯白粥熬得极软极稠,配上腌得脆脆的萝卜,吃来十分爽口。老李在一旁看着,突然说道:“这粥,是少爷走前,特意吩咐厨房熬的。”丝娆心下感动,忽然觉得,就算熙扬这份关心是假意、是别有所图,也暖透了她的心。
且说熙扬携了阿七,一路照看沧芸,到了码头下船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网阅读!)时,已是深夜。他早已联系好济慈医院,下了船,就先把沧芸送去医院安顿,末了,才叫阿七回纪家,通知纪老爷子和沧阑。安排停当,熙扬搬了张椅子到阳台,拿出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他原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这些日子,烟越抽得凶了。当抽烟成了习惯,对那种味道的依赖,就没有办法再戒掉,好像爱上一个人,就没有办法再忘掉。
熙扬的神思有些恍惚,忽然升起莫可名状的酸涩,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但一作起来,竟无法抑制。沧阑从外面进来,只见沧芸静静躺在床上,风把阳台上的帘子吹起,露出熙扬的半张脸。沧阑走上前,略略皱眉:“你抽烟?”熙扬一笑:“不可以吗?”
沧阑没再说,伸手推了推眼镜,借此掩饰他一脸不赞同的神情。熙扬隐去笑,站起身来,对视着沧阑,一字不说,就只是看着他。沧阑在熙扬的逼视下,面色微微泛红,显出不自在的神色,此刻的熙扬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纪沧阑,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熙扬的目光犀利如刀,“你真的爱过丝娆吗?”沧阑语塞,不禁反问自己,他爱过丝娆吗?直到现在,他对丝娆的离开,仍然痛心,可是,他爱过她吗?
熙扬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愤然给了沧阑一拳:“你果然不爱她,辜负她对你的一片心!”沧阑茫然,心头掠过一阵钝钝的痛楚,他的确辜负了丝娆,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其实无分对错,只是时间的先后而已,若丝娆先于秀君走进他的生命,大概就都不一样了吧。
“你爱丝娆。”沧阑突然了悟,他早该看出,熙扬对丝娆的关心,早越了朋友的界限,缓缓说道,“你更适合她。”
熙扬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沉默了一会才道:“她爱的人,是你,我无能为力。纪沧阑,我郑重地请求你,别再去招惹她,既然你给不了她要的,就不要再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沧阑讷讷不能言语,他知道熙扬所指何事,只是,最近家里生太多的事,他不自觉地想找丝娆倾诉:“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太乱,我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了。我实在太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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