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作思考就点头:“行吧,这些事好说,算我得罪别人舔你了。不过石市长,我到了句容,可能许多屁事要拿来烦你,希望你能做个人——做人讲信用。”
石瑛摇头微笑,金大少和他想象得太不一样了,没有风传中的儒雅阴柔,倒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什么话都是敞亮开说。
他很欣赏他身上这股虎气。金大少仿佛跟所有人都是画风不同的格格不入,但又油滑得如鱼得水——在他看来,也许句容合营案会比想象中更顺利。
领导和群众想问题的角度往往不太不一样。领导的想法是“大胆奋进,勇于改革,白手开天地!”群众的想法是“我没有钱!我没有钱!没钱开个屁?”
求岳在浴缸里翻了个身。
缺钱,真的缺钱,他对民国货币缺少概念,下午跟姚斌聊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手头能流动的资金实在太少了。总共不到50万。
同时代的南洋烟草公司,仅注册资金就是500万。
金总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么穷过。刚才没敢跟露生多说,怕吓着他。
但他又想起三友实业社的传奇,他准备取代的这个行业霸主,当年注册的时候,只有10万元家底,这还是招商之后的结果。
大有大的活路,小有小的活法,他亲爹金海龙当年也是马台街摆摊起家的。
金求岳整理句容厂的问题:第一是厂内鱼龙混杂,勾心斗角;第二是货源参差不齐,并且不稳定;第三是领导层存在内部问题,懒政逃责;第四是工人素质堪忧,待遇差和怠工潮恶性循环。
最后一条,最绝望的,商品没有任何竞争力——粗纱,卖个鸟?这属于种一年粮食卖半年面粉,可去他妈的吧!
海龙集团虽然不如腾讯阿里,最起码出个楼盘也是抢手热门,搞个项目也是政府重点扶持,金总感觉自己是从影帝影后回到了横店十八线。
每个问题都是大问题,问题有内在的,也有外在的,有些问题很好解决,比如原料,棉花要到秋天才收获,金孝麟的事情可以等到秋天再发作,但是产品和管理,这两件事情是当务之急。产品是外,管理是内,先攘外还是先安内?
蒋光头当年也面临过这种问题,他选错了,所以他扑街了。治国如治家,金求岳再想毛伟人的选择,毛伟人会怎么做?
毛伟人会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点小的力量,发展会很快!”
金求岳需要这一把火,没错,他来句容只有一天,今天刚到,还没睡觉,但他不能等,他要把句容厂烧起来。现在正是卖纱的季节,秋天收购的棉花,现在正被纺织成粗纱,开春的时候,它们会从句容河被运往需要的地方。而金总不想重复这个过程,他需要市场的新空气。没有网络,没有招商局,但他有更好的选择!
他抓起浴巾,跳出浴缸,抖抖索索往卧室跑,尝试性地,他拨通了石瑛的电话。
石瑛临别前告诉他:“有诺必践,有约不负,任何事情,任何时间,我全力支持你。”
这是期望,也是挑战。金求岳没好意思打他家里的电话,他很虚伪地拨了石市长的办公室,这是以前学姐教给他的恶心套路,找领导办事,先打一个办公室电话,让他明天上班看到有来电显示——这显得我们很焦急,很有诚意,对领导很信赖!
拨着拨着他觉得自己是傻逼,这年代有个屁的来电显示啊!
——未想到电话通了。
不是秘书,是石瑛本人。
石瑛的声音有些疲倦:“哪位?”
金总惊了,他看看床头的金座钟:“石市长,快一点了,你还没回家?”
石瑛也没想到是他,笑起来了:“金少爷,你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金总支支吾吾:“呃……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人跟我索贿……”
石瑛正在办公室里批阅公文,其实已经打算回家了,秘书不解地望向他。石市长挥挥手,笑着坐下来:“明人别说暗话,金大少,你这脾气就是说暗话也说不好,这个点头打电话,怎会是为行贿的事?”
“……”
金总感动了,金总泪奔了,官瘾癌赛高!官瘾癌萌炸!他光着屁股秃着头在床上给官瘾张嘉译打call!
石瑛笑道:“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要是我没猜错,你是君子,要来求取淑女。”
你可真他娘的会打比方,金总快乐地举起话筒:“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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