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回了京,依旧是淡淡的。柳织云倒也知机,府中的事还是去问苏夫人,去沉香居和沉吟阁都不是很多,但若是沉吟阁,时间便要长许多。老程看在眼里,提醒梅柳道:“梅柳啊,你也要提点下你这表姐,夫人和老爷都这样了,她就别再掺一脚了。”可是,没待梅柳醒过味来提醒,辛靖已跟苏夫人提出,正式收了柳织云做二房,说:她既已跟了我,我总得给人名份。毓华,对不起,我,食言了。
柳织云被悄悄地收了房,心里也是有些剌痛的。苏夫人不怎么肯理会老爷,待她也淡了许多,但并没有恶语相向。这样,她又心安了一些。梅柳对她有些责怪,她叹道:“梅柳,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了,便是管不住自己的么?我不否认是我要接近老爷,可老爷那样的人,他若真对我一丝情意也无,怎肯让我近身?”梅柳想起长信,想想她的话也有理,便不语了。
府里一些机灵些的下人便称呼她做二夫人,辛靖听了不可置否,于是大夫人二夫的称呼便定了下来。柳织云既被收了房,管的事便渐渐多了起来。苏夫人心愈冷,愈不爱管事,她渐渐地将府中的吃穿用度调配都兼管了起来,只有府中的帐都是由程伯管着的,她经营起来总有些不便。她跟辛靖说,程伯两边跑,太辛苦了,辛靖点头:“这样吧,毓华她无心管府里的事,你且辛苦着继续管一下,统管便好,你再去觅个管家来,管具体的事。”
她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虽则累一些,但心里到底是开心的,也踏实下来。管府内诸事,依旧是兢兢业业的,大夫人和少爷诸事,她也小心着,该添什么,该置什么,大夫人少爷的喜好,她也一样样记在心头,不敢马虎。对辛靖,自然是分外体贴,回府总有热茶,就算是晚归,她也会在厅堂前等候,冬夏补品更是适时。府中下人,也处分有度,不过于苛责,也不放任。辛靖看在眼中,倒也放心了不少。
形势在那年春天又变了一变。
原来,辛靖年少时与人打赌,相约赴考,曾中过探花,但因为辛家一向淡于仕途,虽被皇上留在兵部任职,但适逢母丧,回家丁忧后便不出仕了。如今,他在京城一呆就是两年多,皇上也已几次找人试探他,希望他回来。他逼躲不过,再加方家姻亲的劝说,心下也有些动摇了。他回去与苏夫人商量,苏夫人道:“你留在京城本是为了寻暮儿的,如果为官,能给寻暮儿添些倚仗,我也无甚意见。只是为官一途也甚艰辛,你自己可要把握。”
柳织云得知消息却是很兴奋,虽然辛靖没有跟她明说,只说今后可能铺子要管不到了,程伯府里便一点也不能兼顾,她须更费点心。但府中的传言她也不是没听见,她早已暗暗地做了一些打算。柳织云忽而想起少时的戏语,似乎都实现了。
辛靖答应了皇上,但在入仕前,他决定带着一家大小去七渡散散心,那儿有一个别庄,也有几处田产,说是去收租,不过借机去那青山绿水处游玩罢了。这是很久之前便计划好的。自打老爷与柳织云说起这个,她便一口承揽下来,说七渡她很熟,到时先去七渡打点,做些准备,一家人到时也方便一些。
柳织云自是有自己的心思的。离开她的念儿已近三年了,每每看见辛家的两个小少爷,她便要想起念儿。听说老爷丢了的小姐年纪跟念儿是差不多大的,她便想了一个周全的计划。
当年,曾家两个铺子都被那男人押了进去,赌输了,又输了房产,追债的人天天在外面闹,她已感觉这个家要完蛋了,但她的念儿才两岁不到一点,她很怕那些人连女儿也要抢,便偷偷地将她送去了望山村,她原先的贴身侍婢巧儿嫁在那里,巧儿与她感情甚好且忠厚,是可托之人。她其实也藏了些细软下来,够养活念儿一段时间了。她本打算再将家里的值钱东西藏点下来,索性便带站着念儿远走高飞,离开那个爱赌的男人。
可是等她安置完女儿,回到芷蓝城看到却是男人的尸首,他竟已被追债人砍死。她倒没有多少眼泪可掉,男人死了,房子没了,剩下的银子葬了他也没余多少,还有债务未还,她只得选了一个月夜偷偷地回了娘家,只想着安置好了,再接女儿过来。可是,竟然连娘家也没有了。离七渡最近的,便只有晅城的姑母家,还好这个姑母一向疼爱自己。
她没有跟姑妈提生有念儿的事,自己不过十九,假若说是独身,那再嫁的几率应该更高的吧。自男人死后,她已经思前想后地将事情都想了一遍,她本是想将念儿安置在外家,再到别处寻份事做,凭着自己的容貌给人续弦或是做小总没有问题,做小虽然日子难过些,但自己总会想办法翻身,到时再将念儿接来,也算是齐全了。可是,外家竟不可托,那念儿就只好只放在巧儿处。
如今,她终于稳了,也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她便私底下托人带信给巧儿,安排了一切。
一切都很顺利,辛靖果然将思女之情移到了念儿身上,而且对念儿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府中的事也渐渐地放手让她去做,新置的田产和屋舍也交由她安排,她渐渐便觉得老爷对自己也并不是无心的。她甚至渐渐地忘了辛府还有女儿未寻回。
只是老爷对苏夫人,还是那样,自那次老爷重责了二少爷,苏夫人与老爷吵了一次便再不出沉香居,原来每日的定省,她也说不必了,几日一次便可,她要清净。原来念儿还去大夫人去请安,大夫人也要逗她一回,现在对念儿是淡淡的了。而老爷,她知道他还是每日必去沉香居的,哪怕被梅柳挡出来,进不了院门。
老爷从沉香居中搬出来后,她以为他来采云居的次数会多一点,甚至可能会住在采云居,但老爷竟然只是住到了沉吟阁,而且来找她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任她炖了许多补品,还是少了下来,她觉得老爷,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但她知道这也是骗骗自己的,根本还是在大夫人。
她的心里便横了一根剌,又渐渐地长大,让她有些难以安心。只是那大夫人身子是越来越弱,一年中倒有个半年是卧病在床的了,这样,家里的事完全是由她作主了。可她看到每次大夫人病有变化,老爷的表情便会凝重,也不大理人,便有些莫名的愤恨。也许,她该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老爷的官越做越大,大家都知道辛老爷是为了寻女留在京城的。陆陆续续地也有几个来认亲的,但老爷自己认过了都不是。念儿七岁那年,辛家不知从何处听说,那年的上巳,北狄使节团的大使曾游过云湖,而且次日仿佛还来街上问过谁家丢了小女孩。于是长信便被派往北狄,开了分铺,兼管寻人。
自他升了兵部尚书后,这府里来认亲的便一拨又一拨。初时她很紧张,但一一否认后又有些坦然了:这已快十年了,这孩子目前是不是活着都难说了。冒认的太多,辛靖放出话来,须拿了信物才让进门,这才渐渐地少了起来。但也不是没有,隔个一两年也有人拿了什么信物过来,但都不是。也许人家也是找亲的,只是找错了。
但七月里的这个女孩,她心里知道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先前长信已来报说是在上京发现小姐的踪迹了,那女孩又说自己来自北狄,她的眉眼又那么肖似老爷。柳织云的心才真正慌张起来,她不能让她毁了念儿在辛靖心中的地位,她若回来,苏夫人的病自是不治而愈,那这个家便不再是她柳织云的家了,她便真正要过伏低做小的妾的生活,这让她如何甘心。几乎是本能的,她做出了那样的反应。
只是有些事,是命,根本不是她所能挡的。辛暮还是回家了,苏夫人的病情果然好许多了,辛靖对念儿虽未大改,但心思化在辛暮身上的多了,她觉得她必须出手了。
只是,又败了。这次,比十五年前死第一个丈夫时还要惨,再无人可依靠,再没有人来同情她。
后来,梅柳带着念儿来牢中看过她,她便跟梅柳提出要见老爷一面。梅柳道:“你还想怎样?你已经将这个家折腾得伤筋动骨了,你还指望老爷原谅你吗?”
已十分憔悴的柳织云摇头道:“我,我只想见到他问他几句话。”
“你还想问什么?”
“我想问他,他心里可曾有过我?”梅柳默然,点头道:“我帮你传,老爷若有,自会见你一面。只是,我觉得不可能。”
隔了几日,牢头交给她一封信,她打开一看,只不过几个字:“一时迷恋,后悔莫及。可曾记得纳你前说的话?”纳她前,辛靖说了什么?好象是说给她名份,给她交待,但情感上却要有愧于她,只能做别的补偿。原来自己得到的那些财物,那些权力,只是补偿。呵呵,她坐在角落里无声地笑了。
笑了一阵,她问牢头:“以我所犯之事,该处何刑?”
牢头面无表情道:“以奴才谋杀主子,已伤,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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