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掩门而去。
这一记杀威棒打下来,彩虹哪还有心情改作业?当下就气得用被子蒙住头,歪在床上翻来覆去,长吁短叹,想着季篁的话,瞅着窗前的玫瑰,半是甜蜜半是忧伤,一直挨到凌晨才闭上眼,没过几个小时闹钟响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
22 。。。
上午去办公室填了几张表,回来改了一个小时的作业,彩虹正想去茶房泡杯茶,冷不妨被师姐杨采文逮了一个正着。
采文高她五届,博士毕业分到本市另一所大学教书,目前正在为副教授奋斗。
因为隔了好几届,交情谈不上厚。不过同为关烨的弟子,逢年过节师生聚会总能打照面,加上一起出席过几次学术会议,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彩虹毕业的时候,因怕留不了校,也去采文所在的大学活动过。采文帮着出过好些主意。承她的情,彩虹每次见到她都会热情地扑过去打招呼。短短地寒喧几句,问了近况,采文就发起了牢骚:“压力好大,要发表N多论文。你看你看,我的头发还剩下几根了?”
彩虹禁不住笑了,那一把青丝,真不够一握了。
采文于是说:“彩虹,今天有个会,我要念篇论文,你来听一下吧,最多半小时。”
彩虹看了看表,时间允许,便嘻嘻一笑:“师姐招唤,当然是要捧场。”
“不是捧场,只怕是厮杀。”采文悄悄地说,“怕人嫌我学术不够活跃,我拿了篇以前的作业去充数,倘若有人踩我,你替我挡着点儿。”
彩虹讶然:“是关于什么的?”
“古代小说。”
“咦,你不是搞现代文学的吗?”
“我是搞小说的啦,扯扯古代,扯扯现代,搞点纵向研究行不行啊?”
“行,行,怎么都行。”
“要不是知道你古文好我也不叫你啦,沈老师说她特喜欢你。”采文满口是蜜。
“您千万别夸我,再夸我不敢进门了。”
当下进会议室找了座儿,不巧就看见坐在另一排的季篁,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还真来着了,彩虹心里想,禁不住面红心跳。
会上的论文都很枯燥。有很多是讲诗歌,有不少又是考据。有的题目大得没谱,什么“东南地区诗歌风气之演变”之类,彩虹听得差点打起了呵欠。她以为杨采文的论文会有些意思,哪知也是东扯西拉,powerpoint上搞一大堆图片,看得人眼花缭乱,大有临时凑数之嫌。果不其然,刚一读完就被一位姓孙的学长攻击了:“杨老师,我想指出这篇论文在引据中的两个错误,都发生在书名上:《五杂俎》的俎是人且俎,不是组织的组;还有,是《庚巳编》,不是《庚己编》。”
——这就是传说中的硬伤,研究人员最不应当犯的错误。
杨采文的脸沉了沉,有点紧张。不过在这种时候,再怎么紧张也得站稳立场:“我核对过引证,的确无误。孙老师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这是古代文学常识。杨老师若是不信,可以查《辞源》。”
嘿嘿,彩虹心里讲,孙老兄你有话慢慢说,批评可以,不要带侮辱性字眼嘛。
见杨采文面有难色,那人更是纠住不放:“就算杨老师没查过《辞源》,没检查书名,也该知道《酉阳杂俎》的俎是怎么写的。”
杨采文沮丧地咬了咬嘴唇。
彩虹举手:“我能替杨老师补充一下吗?”
“当然可以。”
彩虹道:“《辞源》不可以全信,上面有不少错误。”
“你是说,” 孙学长冷笑,“我们不能相信权威字典?”
“绞丝旁的‘组’也是有可能的。组是丝带的意思,可以有各种颜色,所以古时‘华美’亦称‘组美’。《五杂组》可以解释为五种颜色的丝带,也未常不可。”
“你有证据吗?”
“你说的是《酉阳杂俎》,可也有《三才杂组》和《刘子杂组》呀。后面两本书,都是组织的组。”
“胡士莹和孙楷第的书里都写着《五杂俎》,而不是组织的组,难道专家学者也错了?”
“《明史》里就写《五杂组》,难道《明史》也错了?”
“可是——” 那人一下子没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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