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娜塔一愣,想起书上说朋友之间应该彼此馈赠礼物。比如莫斯科的好孩子彼得罗夫和潘采夫成了好朋友,彼得罗夫送给潘采夫镀金的帆船(照片少了一句)。读那本书的时候雷娜塔真想有那样一个好朋友。可此刻她忽然发现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用作礼物的。唯有怀中的佐罗了。可是没有了佐罗,她一秒钟也睡不着。她抱紧了佐罗,害怕不得不把它送给零号。
“我也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当做礼物。”零号一眼看穿了雷娜塔的小心思,“那我们握握手吧。”
原来不是非把佐罗送人,雷娜塔一下子就开心了,向着木架走了两步,忽然又站住了。
男孩脸上那个带铁丝的嘴罩的皮面罩提醒她这是很冒险的。那种嘴罩是给会咬人的孩子用的。雷娜塔见过一个孩子犯病,他的眼白瞬间充满血丝,张嘴露出尖利的犬牙,咬掉了护工的一小截手指,还在嘴里大肆咀嚼。最后几名军人冲进来制服了他,给他穿上拘束衣带上皮面罩。
但是零号没有半点疯狂的样子,相反他彬彬有礼。他被拘束衣栓死在木架上不能动弹,跟你说话却像他是一个正准备午睡的优雅贵族少年。
雷娜塔的脚尖在地上蹭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零号。零号也看着她,又流露出那种无辜的、可怜的、小海豹般的讨好眼神,运用这种眼神来说话对他简直是驾轻就熟。
终于雷娜塔的心软了,轻手轻脚地来到木架旁,伸手握了零号无法动弹的手:“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零号的手指上满是被采血的伤痕,他的手指枯瘦如柴,皮带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勒痕。
雷娜塔的手指触到那些伤痕,忽然觉得说不出的难过。这个男孩大概每天都躺在这里,其他孩子不知道他,不会有人陪他玩。全世界都不知道他,他连名字都没有。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被采血和注射药物,偏偏这样他还爱笑,虽然有点点贼,可那笑容是暖的啊!
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零号手心里。
“你怎么哭了?”零号好奇地看着雷娜塔,捻着湿润的手指。
雷娜塔抹了抹脸:“你难受么?”
“还好啊。”零号说,“反正每天都是这样的,你怎么哭了?”他固执地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雷娜塔扭捏了好一会儿。
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在意零号的感受么?她不记得自己对谁说过“在意”这类话,在这里没有人需要她的在意,她确实也并不在意什么人。如果和她一起吃饭一起放风的孩子无声地多了或者少了一个,她也会默默地接受,慢慢的忘记。
在这里每个孩子都只要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好了。
“告诉我嘛。”零号的话里有点哀求的意思。
“我看着你这样。。。”雷娜塔吞吞吐吐的,“觉得好难过。”
“我知道!”零号开心的笑了起来,钢丝嘴罩里牙齿闪闪发亮。
“你知道为什么非要问我?”雷娜塔有点不高兴了。
“我想听你说出来嘛。”零号收回目光,呆呆的看着屋顶,“我从来没看过别人哭。。。小时候只有我自己哭,可我也没见过自己哭的样子。。。因为没镜子。”
“有人会为你哭就说明你是个东西,不然你就不是。”他轻声说。这话的语法和用词很不标准,他的俄语口音也有点奇怪,大概是没有跟人说过很多话。可这句话里藏在那么多那么多的寂寞,寂寞庞大得就像外面永恒冻土带上的冰川,在年复一年的风雪中越堆越高,永不融化,越来越高峻,越来越锋利。。。但是总有一天,当寂寞的重量超过了极限,它就会崩塌。雪崩的狂潮会把整个世界。。。都吞噬!(
雷娜塔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额头,零号像个小野兽那样闭上眼睛享受着。
有时候人只需要一只温暖的手的触摸,就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你见过。。。一条黑色的蛇么?”雷娜塔小声地问,“很大个,但是也可能很小。”
零号缓缓地睁开眼睛,诡秘地一笑,“当然!那是我的宠物。” chapter4 博士用力敲击黑色的木梆子,那?声吟唱仿佛古代巫祭的男孩忽然哆嗦起来,就像是癫痫病人发病似的。被那股神秘力量变得粘稠如胶水的空气迅速“融化”,又有氧气进入邦达列夫的肺部,他剧烈的咳嗽着,仿佛从地狱归来。
在他窒息的前一刻,这个危险的实验结束了。
但就在同一刻,他看见一个透明的影子从还未完全“融化”的空气中闪过。只有短短零点几秒。但足够邦达列夫分辨出那是一个人形!那种视觉效果就像把一个透明的塑胶小人从透明的胶水中摘出来,粘稠的空气随之?动,非常清晰。
“有人!”邦达列夫立刻反应过来。
今夜他已经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了,如果告诉他世界上存在近乎透明的人,他一定会相信。
在他和博士谈话的时候,这个不可见的入侵者一直藏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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