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重视伦理纲常,一般来说,讲究体面的人家不会让寡妇再嫁给亡夫的兄弟。
但这并不绝对,且不说贵族中多少腌臜,民间有些人家娶不起媳妇,不愿意另出聘礼,不想财产被分割,或者是不想干活的人流失,就会起这种心思。
如今大邺鼓励寡妇再嫁,鼓励生育,可新的秩序还未重建完整,沿袭旧俗的同时,钻空子的人比比皆是。
清官难断家务事,又有可能涉及到宗族,更难断。
而且招儿娘的态度不明确,更是容易吃力不讨好。
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她完全没必要理会,但施晚意还是问清楚了招儿的家,吩咐护卫走一趟,然后叫马车去仁心医馆。
“先去看看你的伤吧。”
招儿已经麻烦她,怕这样的小事儿惹她烦,连忙道:“娘子,我的伤没事,真的没事……”
“大夫说你没事,才是没事。”施晚意已经决定,并不改变,直接岔开问道,“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招儿复又惴惴道:“我在织坊里听说您家里过大礼的日期,昨日就从家里跑出来,一路问一路找到这儿。”
“昨日?夜里宵禁,你在哪儿?”
招儿垂着头小声回答:“我躲在别人家墙根儿底下。”
施晚意瞧她小小的一只跪坐在那儿,看起来才五六岁大,前两次都没听她说过太多话,此时听她说话颇利索,忽然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招儿呆愣地回答:“我、我九岁。”
都九岁了?怪不得。
可才九岁的女孩儿,样子看起来那么怯懦,上一次为了上课,拽住她的襦裙,这一次又一路找到施家来求她帮忙。
很勇敢,但是莽撞。
施晚意看一眼小姑娘红肿的眼,“你应该先去织坊,如果我的护卫手下不留情,当你是刺客,你现在很有可能手足异处。”
她故意说得严重,给小姑娘些警醒。
招儿满眼骇惧,嘴唇苍白,颤抖道:“织坊里好多人都说,我娘要是生个男丁,我们母女就好过了,文管事也说,这事儿不归织坊管,不准我找麻烦。”
施晚意眼微眯,随后又平静下来,望向车窗外。
招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咬着唇不敢出声。
两个护卫骑马,脚程快,施晚意他们还没到医馆,便赶到了招儿家,敲响李家门。
招儿姓李,家在常安坊,是京城里常说的贫民区。
由于战事,都城人口稀少,官府规定平民宅子不能超过两进,也不能盖过多屋子,是以城南地广人稀,百姓甚至能在家中种几垄地。
招儿家便是如此。
而招儿家,实际是她去世的父亲赚钱建起的房子,她父亲一去世,她的祖父祖母完全是翻脸不认人,拿她们母女当外人。
这种人,也最是欺软怕硬。
李家“新婚”的二儿子打开门,一看见威风凛凛的两护卫,当即便软下骨头,哆嗦地问:“大、大人,小、小的犯什么事儿了吗?”
两个面相尖酸刻薄的老人出来,也是气儿都不敢大声喘。
护卫冷声问:“杜织娘可在?”
“在,在!”李家二儿子点头哈腰地请他们进来,毫不犹豫地推卸道,“大人,她犯的事儿,跟小的无关。”
老太太去屋里找杜织娘了,老头儿连声附和:“对对对,她跟我们家二儿子没有关系。”
杜织娘被老太太扯破布一般扯出来,听到他们这话,面如死灰,见到护卫们的衣衫,眼里出现一丝光亮。
护卫扫一眼她形容,问道:“杜织娘,可需要我等帮忙报官?”
杜织娘神情呆呆的,对他们的话反应迟钝。
护卫便看向这家二儿子,凛然道:“欺奸从重。”
李家老夫妻和二儿子吓得面色惨然,老太太疯狂拉扯杜织娘,“什么欺奸,没有的事儿!你跟他们说!没有,你是自愿嫁给二郎的!”
杜织娘一脸的逆来顺受,任摇任拍,默默垂泪。
护卫又道:“你女儿冒着危险拦官眷马车,若是虚告,后果严重,你可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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