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八月,此时那个大小的白花只剩下茉莉,我猜他是从山上而来。而他之前所待的地方,必定就是沈霜沐所在之处。”
徐京墨勉强和萧谙用了些吃食后,便前往太医院,与众位太医一起彻夜寻找解蛊之法。萧谙自知劝不动徐京墨,也不再多加阻拦,命人往太医院送了补汤,自己则在书房批折子,陪徐京墨一起熬着。
如此一日过后,尹昭带着好消息进了宫,说是已经寻到了沈霜沐的藏身之处。
徐京墨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头晕眼花地从一地医书中站了起来,片刻不敢耽搁,换了身衣服就同萧谙一起向那处赶去了。
待他们赶到山下,才发觉出其中的蹊跷——这座山下并无任何守卫,甚至连机关都未设,若说沈霜沐真的在此处,又怎么会如此不设防?
两人唯恐路上会有埋伏,因此行走间处处留心,在数名暗卫的保护下谨慎前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路上也并未遇伏,上山的路清净得很,唯有清脆鸟鸣相伴,这不禁让徐京墨的心沉了下去,一度以为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不过很快,他这个念头就打消了。
山顶上开着一丛丛的茉莉,油绿的叶片间藏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在夏风中散出幽幽香气,直扑得人满面馥郁。
这本该是大好的景色,徐京墨却无心欣赏,只因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坐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那人听见响动,“哗啦”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扇子,微微在颊边扇了几下,而后转头对着徐京墨笑着道:“徐兄,你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有些时候,你还真是聪明得惹人厌啊。”
这一番话,便佐证了沈霜沐对他们的到来未有太多意外,应该是早早便在此候着了。
徐京墨瞥了眼他亲手写下“风流沈郎”四字的折扇,冷冷笑了一声,嘲道:“沈霜沐、鹤老板,我到底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这两个都不是我的本名……或许,你该叫我贺文翌。”
沈霜沐唇角笑意更大了些,“你还是除了我爹娘和沈叔以外,第一个知道我真名的人。表哥,我待你够不够有敬意?”
沈霜沐若真是徐京墨舅舅在外的庶子,按理来说,确实要同贺文程一样,对徐京墨叫一声表哥。
“别这么叫我。”
徐京墨冷淡地看着他,眸中不带一丝温度,“没上过族谱的东西,便不算与我流着一脉的血,就你也配同我攀亲?”
他和沈霜沐算是多年老友,自然知道如何最能戳中对方的痛处,沈霜沐最看重亲缘,徐京墨这就是刻意往他最痛的地方踩。
果不其然,沈霜沐那近乎完美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纹,露出一角扭曲模样。不过很快他便再次戴好了假面一般的笑,“表哥啊,何必将话说得如此绝情呢?你知不知道,我连做梦,都在想着能成为贺家的一员啊!
“创立春云楼后,我便给自己取了与贺字同音的鹤做假名,苦心筹谋至今……世人都说我是高洁孤僻的鹤,可却无人知道,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一个热闹团圆的贺!”
徐京墨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位“鹤老板”的由来……不过就是一个冠姓的执念罢了。
“我连做梦都想要再见一面父亲,想他拉着我和母亲的手走入贺府,想在世人面前大声地说:我的父亲就是贺公!我有多么嫉妒贺文程,就有多么想作为贺文翌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可是这一切,通通都是被你毁了!”
沈霜沐越说越大声,到了后来,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那些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真相,如同被冲破的堤坝,正滔滔不绝地向外涌泄着多年积攒的怨恨。
“就因为这个,你便如此恨我?”
徐京墨深吸了一口气,眉心显出几道褶皱,“我从不知道舅舅在外还有妾室,你真就认定,他是真心对待你们母子的?”
“胡说!那都是有原因的,你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沈霜沐站了起来,脸上笑意尽失,阴沉地盯着徐京墨道:“我的父母原本是恩爱有加,即便在青楼相遇,也是相逢恨晚,两情相悦……我母亲离开青楼前,父亲就曾许诺过她,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她迎娶进门。
“贺文程的母亲死得早,我父亲本想尽快续弦,可碰巧那时发现了母亲怀上了我,怕母亲被说闲话影响养胎,便打算等母亲生下孩子再一起过门。可母亲遇上难产,九死一生,我出生后更是孱弱至极,几近夭折。
“父亲请了道士,说我天生便有童子煞,易夭折,八字极弱,须得悄悄在外养大,不然会被天神收走性命,是以才没有带我认祖归宗!母亲更是担忧我的身体,执意不肯与父亲成婚。”
徐京墨沉吟片刻,问道:“所以是因为你幼时身体不佳,为了保命才学了蛊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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