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你能不能想象,当时月黑风高,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穿着睡衣,跟司机说,去八宝山。那司机当时让我吓的脸都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从后视镜小心翼翼的看我,下嘴唇都在不停的抖,最后还是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师傅,别怕,我是人,要不要我站在路灯下给你看看我的影子?”
“我坐在我妈的坟前,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话,具体讲过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诉苦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用手蹭都蹭不干净了,我无奈之下只得从钱包里翻出好几张发票来擦……”
“你恶不恶心!”唐卡瞪了余丹一眼。
“要不我能怎么办,难道让它们全都流到嘴里去啊?我正哭着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大半夜跑坟地来哭,你是不是要吓死活人啊?我一回头,是陆非。”
“他?他怎么……”
“他说他当时没睡,躺在床上往窗外看,结果无意中看到我从2楼跳下来,他睡上床,当时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然后他就效仿了我的招数,跳楼,钻狗洞,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一直跟我跟到八宝山。”
“你和陆非的奸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不会用词就别吓用!”余丹作势要打唐卡,被唐卡嘻嘻哈哈的躲开了。
“陆非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穿着一件T恤在风里抖啊抖的,我用食指蹭了蹭他胳膊上的皮肤,说,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是你穿吧。他说,我难得绅士一次,你就别推辞了。我们靠着我妈的墓碑席地而坐,我怪他是小人,不仅跟踪我,还偷听我讲话。他骂我狗咬吕洞宾,说他以为我半夜三更梦游症发作,担心我才跟出来的。不过为了补偿他的‘偷听’,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讲他貌合神离,一心只想着挣钱的父母,讲他空空荡荡,大的吓人,连走路都会有回声的家,讲他祖籍东北的奶奶特别爱做的韭菜盒子和酸菜饺子,讲他奶奶去世之后他便日日下馆子叫外卖,再也没吃过家常菜,讲他故意做错事吸引爸妈的注意力,他说只有他们因为他又闯了祸而从国外气急败坏的飞回来帮他善后,骂他是个不孝子,不争气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孩子,不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弃子。”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我和陆非必须要赶回学校去。坐了一夜没有换姿势,再加上身上全是伤,血都凝了块,我走路又恢复了一瘸一拐的样子。陆非扶着我下楼梯,我们还没走出陵园,我就看到江修远站在前面几米处的台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知道我完了,彻底完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到那去!”唐卡目瞪口呆,“鱼蛋你真是倒霉催的啊……怎么你每次跟陆非在一起都会被江修远撞见!”
余丹苦笑,“itsa命……那天早晨我们舍友起来发现我没了,吓的去找舍管阿姨和保安,他们查了监控录像,发现我出了学校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急急忙忙联络我爸,然后大家开始分头找我,我爸找修远帮忙一起找,当时修远在学校,他知道那天是我妈的忌日,在八宝山一定能找到我,就从学校直奔那里了。”
唐卡长叹一声,拍了拍余丹的肩膀。早已时过境迁,她不知道也确实没必要说什么来安慰余丹,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跟余丹比起来实在是幸运太多太多了。
“修远冷笑了一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我把外套拖下来,塞到陆非的怀里,撂下一句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帮我挡一挡,就急忙追修远去了。”
“我追到一个小树林,修远猛的停了脚步,我刹车不及时,径直撞到了他的身上。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有点红,当时我以为他是晚上没睡好觉,现在想想,才觉得他大概是哭了吧……”
“他哭了?”唐卡回忆记忆里残存的江修远,那个表情缺缺,永远带着一股疏离感,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会激起他的悲喜的男生,他哭了?
“修远什么也没问,他也不要我的解释,他只是抽了抽鼻子,用颤抖的声音说,他受够了。我一把拽住他的手,我说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把我的手甩开,转过身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转过身来,恢复了那个我熟悉的他的样子。那么平静,淡漠,冷酷,仿佛我是个陌生人。他一字一顿的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再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长久的沉默弥漫开来,唐卡看着余丹不知不觉又爬满脸颊的泪水,突然不忍心追问下去。
“无论过去多长时间,再想起那个早晨,还是会哭,太没用了是不是。”余丹笑得有些酸楚,她起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面纸,擦干眼泪和鼻涕,“不过,还好现在不需要用发票来擦了。涕泗横流的时候有纸巾,有朋友的肩膀,我总算比起9年前的那个早晨要好运了一点。”
第二十四章 伤疤(四)
余丹执意要去余晓亮的房里睡,甚至顾不得会扰人清梦。
她推开房门,尽量蹑手蹑脚的进去,像个小心翼翼的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她掀开余晓亮的被子,钻进儿子温暖的被窝里。
“唔……”余晓亮的眉头皱了一下,没有睁眼,只是往余丹靠过来的怀抱外面躲了躲。余丹坐在客厅里讲了太久的话,因为洗完澡后浑身的热气已经完全消散了,皮肤有点冰,让睡梦中的余晓亮有些不适,本能的想要逃离。
可是此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儿子温暖的怀抱。
她伸出手,环着儿子幼小稚嫩的身体,将他圈进自己的怀中。余晓亮的脖颈间有股淡淡的奶香气,是他喜欢用的沐浴液的味道,余丹把自己的脸埋在余晓亮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这本是情侣之间的亲密举动,相拥而卧,互相取暖,可悲的是,她没有资格,也没有对象去给予她这份亲密无间的柔情。她的枕侧一直空空如也,她的夜一直很静,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今天,她决定放肆一下,哪怕是饮鸩止渴,哪怕是自欺欺人,就让她拥有一瞬的幻觉,觉得自己也不是寒风中孤单摇曳的芦苇,总是有人可以让她去依靠和相信的。
方才,余丹把她的故事和盘托出。
她和江修远分手后一直到她离家出走的那一年半发生的事,这八年来连她自己都很少回想。
她必须控制自己不去沉迷其中,每天只想着今天吃什么,是不是该去送儿子下课了,需不需要给他买新的衣服,今天的菜价有没有下调,去哪里能买到新鲜又便宜的时令水果,只有让自己的神经被这些琐碎的事情填满,她才可以摆脱那段黑暗记忆的纠缠。
高二的寒假是个严冬,满世界银装素裹。余丹戴着白色的毛线帽子,头顶上还支棱着一对兔耳朵。陆非最大的兴趣就是扯着它们玩,一边扯一边说,“鱼蛋,你爱吃胡萝卜吗?”
“别拽了!”余丹拼命挣扎,但怎么挣扎得过一个即将成年的男生的力气,“再拽就掉线了!”
“你怎么想到买一顶这么喜感的帽子?”陆非乐不开吱。
余丹的脸阴沉下来。
这顶帽子,是江修远送她的16岁生日礼物。
余丹的生日刚好和圣诞节是同一天,小时候,洋节还不盛行,江修远只需要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即可。不需要太隆重和昂贵,甚至连创意都不用强求,只要是他送的,哪怕是再普通的物件,余丹都会乐呵呵的显摆一整年,然后一直到第二年收下一份生日礼物。当然,她不会喜新厌旧,相反,她是非常常性而懂得珍惜的人,江修远送她的每一份礼物,她都作为最美好的回忆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枕头边上,天天抱着入睡。
一直到上了初中,她迷上了圣诞老人。每年,江修远除了必须在凌晨十二点送上生日祝福,唱生日歌给她听,准备生日礼物以外,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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