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早过了,李辞仍睡不着。勾起纱帐细听窗外,又是一夜暴雨。
今年北方的雨下得又多又密,从春到夏,毫不给人喘息机会。如若再下几场,黄河恐怕会决堤。
又想到去年南方四省遭了旱灾,今年北方若再遇水患,粮价便会朝着不可控的地步恶化。届时地方富户囤粮抬价,苦的终究是百姓。
朝廷是没银子应对的。
去年赈济旱灾的八百万两银子,已是东拼西凑,抄没两个大员和一个富商家产的结果。
今年……
今年皇上仍不肯见他。
李辞睡意全无,掌一盏灯径直走向书案,试图从圣人典籍里找到丁点慰藉。
骤雨方歇,四下寂寥,唯有一盏青灯伴他。
细想他做错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却什么都是错。前年中秋那场大火,彻底改变所有。从皇上到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认为他放火烧死太子,为夺嫡上位。
只有他清楚,在浓烟中醒来时,太子已经人事不省。
这是个局,斩断太子的寿数,掐断他的前程。他们二人皆是先皇后所生,且颇受皇上喜爱,又决心大刀阔斧整顿吏治。
没了他们,对前朝后宫许多人都有好处。
他苦于困在此地,无法替自己以及亡兄查清事实。
而同样被这场雨吵得难眠的还有絮儿。
房檐残雨打在芭蕉叶,噼里啪啦作响。絮儿睡不着,摸黑爬起来找水喝,没走两步踢到凳子疼得她闷声叫一句。
集美掌灯从罗汉榻走来,“怎么了?”
“我倒水喝。对不住把你吵醒了。”絮儿揉着膝盖面露愧色。
不妨一阵风推开窗,集美拢着烛火笑笑,“又来了,总这样客气做什么。本来也睡不踏实,这雨真是吵人。”
边说边走到桌案搁下烛台,又去关了窗。
回身倒来一盅温水搁到床边小几上,替絮儿掖被子嘱咐:“虽已入夏,雨夜里还凉呢。来身上这几天可经不住冷,要盖好。”
絮儿喝过水乖巧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晚饭过后,你和谁在外头说话呢?说了那样久。”
“噢,是廖妈妈。她嘱咐我睡前关好门窗,照应火烛。唠叨半天仍不放心,说这两日在家吃过晚饭照样回来上夜,担心咱们小姑娘家害怕。”
絮儿半张笑脸掩在被子里,“怕什么呢?难不成有鬼?”
集美转去倒水给她喝。也笑,却是心虚的笑。
她曾经服侍过的外室娘子,瞧一个叫巧莺的丫头颇有姿色,又同老爷多说几句话,便找人做局说巧莺与外男通奸还偷盗家财,将人活活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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