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山风吹进破窗棱子,吹得窗口一块剥开的墙皮“哗啦哗啦”作响,十分扰人睡意。旷野中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像风声吹进耳膜,也是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又好像一把长期没有上油的破旧的弦乐器,几根丝弦岌岌可危,在勉为其难的拉扯之间就快要崩断了。
&esp;&esp;拉扯到高音处只听“啪”的一声,弦断而哭声骤响,男女莫辨,但嗓音沙哑,像遥遥飘荡在遥远的天边,却又近在耳畔墙角!
&esp;&esp;谁大半夜的鬼哭狼嚎?
&esp;&esp;薄板子一样形同虚设的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纤瘦的黑影蹑手蹑脚溜进来,行动敏捷然而张望的动作鬼鬼祟祟,却没想到凌河与小刀都没睡着。
&esp;&esp;严小刀等那黑影摸近前,从床上“腾”一下坐起薅住对方:在你刀爷面前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esp;&esp;“哎嘛,吓死我了!”姑娘煞有介事地发出惊呼,反掌牢牢抱住严总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踏实了。
&esp;&esp;溜进来的家伙就是睡在隔壁单间的毛助理,从床头小灯下露出一张颠三倒四的黑眉白脸。再牛逼的女汉子原来也怕黑怕鬼,毛仙姑披着一条图案很怯的大花被面,活像个跳大神的萨满神婆,不由分说蹿上凌河的床挤坐在一起,用口型说:“凌总,严先生,这屋里闹鬼吧!什么声音啊,忒吓人了!”
&esp;&esp;凌河问:“你瞧见什么了?”
&esp;&esp;毛仙姑以玉手一指:“走廊里一道黑影‘唰’得过去,蹿得比我还快!”
&esp;&esp;凌河嘴角一扯,流露不屑表情。这世上没有神神鬼鬼,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也不可能有哪个蹿得比擅长飞檐走壁的致秀还迅捷灵巧,只不过是把女孩子吓唬着了。
&esp;&esp;耳畔那奇怪哭声再起。
&esp;&esp;黑暗中浅绿色的眸子一闪,凌河对几人使了一枚眼色。他一声不响的以慢动作悄悄穿上鞋,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从空中一步跃向门口!
&esp;&esp;凌河是一点都不畏惧,就不信闹鬼,一双长腿跑起来极快,闯入毛致秀的房间察看。严小刀紧随其后,眼瞅着一道黑影从破楼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冒出来,一晃而过蹿下楼梯!
&esp;&esp;哪有什么青面獠牙的小鬼,分明就是半夜溜门撬锁的小贼!严小刀扑上去捉人时与那黑影一同踩上吱呀乱响破败不堪的楼梯,承受两个大男人重量的楼梯顿时发出惊慌错乱几欲崩坏的巨响。偏偏这个楼梯自上而下还在中途打了三个90度拐弯,地势造型奇葩,让严小刀没能刹住车,半边身子被离心力抛出去,猝不及防撞在楼梯拐角的栏杆上。
&esp;&esp;说到底还是受脚踝伤病所累,严小刀摔出去时有一刻陷入万分的懊恼和沮丧,往常捉个小贼何至于如此狼狈和不堪大用?身手竟还不如致秀一个姑娘家……
&esp;&esp;他光着脚板滑下台阶,从楼梯的天光鱼白
&esp;&esp;凌河甚至比这位隔壁老王更加激动,按住对方肩膀质问:“那天晚上你看到什么,你说出来?”
&esp;&esp;即便年代久远,某些令人肝胆俱裂的突发事件,在记忆中已经烧出不规则的痕迹,最终化作头脑中的一道伤痕、一块疮疤,时不时地剥现流血。王崇亮神思惊恐而恍惚,双手比划着:“着火了,我看到有人放火!
&esp;&esp;“不是意外,不是意外失火。夜里有贼进了旅店,在店里打起来了……好几个人,打起来了他们拿刀砍人……我吓坏了,我不敢看我悄悄跑掉了,然后就看到淑萍回来了,店面着火了,他们放火啊啊啊——
&esp;&esp;“我老婆烧死了,她烧成焦炭从楼上摔下来惨死!
&esp;&esp;“她怀着孕,她怀了我的儿子,啊啊啊——”
&esp;&esp;也是快四张的中年汉子,骤然被扯开思绪讲出一段尘封的往事,抖索着肩膀失声嚎啕,陷入无法抑制的悲痛哽咽。
&esp;&esp;男人的哭声,是长久压抑憋屈过后突然的情感爆发,比女人哭起来更加令人不忍听。多年的崩溃和绝望终于寻到机会发泄出来,鼻涕眼泪在胸口揉了个一塌糊涂。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屋顶断壁残垣上盘桓,回荡在已成废墟的一条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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