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娘不敢置信,她本以为就算新夫人进门,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没曾想现在大夫人死了不过三个月,这继位的人选都定下了,而且这个新人……居然还是出身蒋氏。
李未央柔声细语道:“九姨娘,大哥不在府里,父亲也没有其他的儿子,所以才会对你肚子里这一个百般期待,这也是十分正常的。只不过,新夫人今年只有十八岁,将来自然会生下嫡子……”
九姨娘又气又急又害怕,她终于明白李未央什么意思了,有了年轻美貌的新夫人,老爷的注意力当然会转移,自己现在哪怕生出一个儿子,那也是庶出的,万一新夫人也生个儿子出来,老爷还会这么看重这个孩子吗?新夫人的孩子可是嫡子!更何况,新人进门,自然对家中原本生了子嗣的姨娘们心存芥蒂,自己万一生了个儿子,只怕会成为新夫人的眼中钉!李未央是提醒她,与其想方设法来对付七姨娘,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新夫人!
李未央走上前两步,温柔地伸出手,握住九姨娘发冷的手指轻柔折回掌心,笑道:“当务之急,姨娘还没想清楚是什么吗?”
九姨娘一愣:“什么?”
李未央淡淡地敛了笑容,一句一句语气稳妥道:“姨娘的当务之急是生个健康的孩子,然后好好提防那些个小人在暗地里作祟。”
九姨娘惊得背心寒毛阵阵竖起,整个人定在原地,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细小的虫子慢悠悠爬过,所过之处,又是一阵惊寒,今天她做这种事,还要多亏了四姨娘的挑拨离间,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李未央的眼睛里!自己根本是送上门来找死的!可是她心中依旧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不由迟疑而警觉地看着她:“那你……”
李未央微笑道:“我知道姨娘担心什么,可我的手绝不会比你的干净,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什么不该说的告诉父亲,因为新人进门,我还需要姨娘的帮忙呢!”
九姨娘心下一松,道:“若真有我帮得上忙的,必定全力以赴就是了。”
李未央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却在阳光的映照下,含了朦胧而嘲讽的笑意,没有言语。
九姨娘离去了,李未央眼看着她出去了,笑容才慢慢凝在嘴角,似一朵绽放的冰花,带着说不清的寒意。
七姨娘有些担忧:“未央——”
李未央温柔地安慰了她两句,便让墨竹送她回房间休息,随后自己坐下来捧了一卷书在看,可是看不到两行字就将书砰地一声丢在旁边了。
白芷怕她气狠了,连忙端着茶上来,道:“小姐,新近送来的杭菊清热去火最好,您尝一尝。”
李未央笑了,看了白芷一眼:“你以为我生气了?”
白芷轻声道:“小姐待九姨娘不薄,若非是您,她根本活不到如今,更别提还怀了身孕攀上高枝,其实哪怕她生了儿子又怎么样呢,这府里不想看她得意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到时候小姐不帮她,她根本是死路一条。”
李未央淡淡一笑:“她不过是被别人当成刀剑使了而已,得了几分恩宠就不知道轻重,她比四姨娘和六姨娘,简直差远了!”
说到底,九姨娘是新宠,怎么也比不上老牌姨娘们,除却不受宠侥幸从大夫人手中存活下来的谈氏不说,四姨娘狡诈阴险,六姨娘聪明隐忍,都不是什么善茬,否则也不可能在府里安稳呆了这么多年,九姨娘虽然经历了上次那件事,毕竟斗争经验还差着火候,很容易就把谈氏当成假想敌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将来若是九姨娘送的枕头成功发挥了效应,不但七姨娘的孩子没了,连带着九姨娘和她生下来的孩子也要失宠,四姨娘打的主意真是不错!
白芷慨然道:“这府里,真是一天都不安生,还以为大夫人死了以后就能高枕无忧,谁知却横生枝节。”
李未央摇了摇头,道:“九姨娘不足为惧。”
白芷立刻会意:“小姐是担忧那新夫人吗?小姐放心,虽然她也出身蒋家,可她的身份毕竟不能和先前的大夫人比肩,再怎么样,她也不过是个继室!”
李未央摇摇头,唇角化出几分薄薄的笑意,似照在冰面上的阳光:“她身份如何且不说,只怕她进府的第一个靶子就是我和我娘。”
新夫人虽然出身蒋氏,可毕竟不是正支,想要得到尊荣与地位,必须依靠蒋家,而取悦于蒋家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替他们除掉仇人了。
白芷忙劝解道:“不管怎么样,大夫人都已经没了,新夫人哪怕再厉害,初进门能翻出什么天来?小姐如今在府里可是站稳了脚跟呢。”
李未央喝了口茶,沉吟道:“凡事但求万全,记着,照顾我娘的人都要我亲自挑选,查明了身家背景和性情脾性才行。”
白芷会意,即刻笑道:“奴婢知道了。”
新院子修好后,李未央吩咐下人清扫一新,欢欢喜喜地将七姨娘迁了进去,又挑了仔细调查过的人送去,这才暂且安心下来。
时间一晃过去,李萧然三喜临门,先是九姨娘和七姨娘先后生下孩子,区别在于,九姨娘心心念念盼来一个女儿,七姨娘无心插柳生下的却是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九姨娘伤心气恼之余,不免对七姨娘更加忌惮,不过碍于手段厉害的李未央,一时不敢有任何动作。七姨娘因为上次的事情,生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终日里在院子里守着儿子,除了李萧然和李未央,从来都不肯见任何人。紧接着二月份,李家迎娶新妇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京都。
在这一派的议论声中,李未央依旧我行我素,天亮了起床,一早到荷香院请安,接着绕道七姨娘那里看看粉嫩可爱的弟弟,随后回到自己院子用早膳,上午看书练字,下午便听探子汇报京都的各大动静,然后剩下的时间用来数钱,自从德妃的事情之后,七皇子没日没夜想法子讨好李未央,三不五时送赚钱的门道上来,不到三个月,李未央的钱袋子水涨船高,由区区两千两黄金翻倍翻倍再翻倍,如今已经有一万两,若是李萧然知道恐怕要大吃一惊,这丫头私下藏的钱已经超过他全部身家了,要说这也不奇怪,所有皇子里头,最有钱的就是七皇子了,谁让人家有个号称馆陶公的二舅呢,不但开了海禁还操控了南方的大商人,李未央不过是跟着下本已经赚得荷包鼓鼓,让她不由自主想起当初拓跋真除掉拓跋玉后将七皇子府抄家之后惊异的神情了……想也知道,有钱数的日子是很开心的,尤其对于李未央这种相信钱的人来说,每天数完钱她才能安心地准时上床睡觉,如此周而复始,一日不辍,倒比任何一个人都过得充实。
白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新夫人再过十天就要进门,她始终记着小姐的话,想到马上自家小姐要成为人砧板上的肉,不由得嘴巴都急起了水泡。偏偏李未央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她不由悄悄劝道:“小姐,还是早作打算才是,是不是悄悄安排几个人手盯着——”
李未央轻轻敲了敲金锭子,笑容很温和道:“没有必要。”
豪门贵族的深宅大院里,无时无刻不明争暗斗,不同的人为了利益都可以合纵连横,结盟作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谁家都不可能消停,区别只在于,是明战还是暗战,是大战还是小战罢了。蒋家精挑细选的棋子绝对不可能是个银样镴枪头,自己急吼吼地布置人手,只会徒惹笑话罢了。
白芷担忧,却不敢再劝说,一旁的赵月把她拉过去,批评道:“你真傻,何曾看到咱们小姐吃过亏!”
白芷一想,的确如此,便静下心来,不再问这些,专心等待婚礼了。
李未央向来浅眠,平日里听到一点动静就会惊醒,若是不小心吵醒了脸色就不会不好看,这一天心情都不顺,丫头们知道她的习惯,所以一般都不敢打扰她。可是今天一大早,她便听见了外面稀稀疏疏的响动,李未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
白芷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掀起帘子,柔声道:“小姐,罗妈妈来过了。”
李未央皱皱眉头,坐起身来,白芷从暖笼边的衣架上取下冬袍,照顾她穿衣服,而墨竹赶紧从暖笼上提起把铜水壶,倒了一杯茶送到李未央手中:“她说是奉老夫人的命来请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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