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愣住,随即躬身退下。
轻松解决难缠的拓跋家,只剩去长孙家提亲。原以为有李世民事先做了铺应提亲应该不会太难,岂料升平召见长孙氏竟被婉言回绝。
论国体,太子妃召见内眷,内眷必定惶恐难安,慢说是婉拒,连半刻也耽误不得,恨不能自己身插双翅连夜奉诏进宫侍奉才对。
论辈分,升平为长嫂,长孙氏即将入宫随侍半年学习宫规,也万没有道理在此时驳了皇兄长嫂的面子才是。
升平放下手中紫毫,抬头看了看长乐,并无不悦神色:“长孙氏她怎么说?”
“长孙氏说自己身体有恙,唯恐染秽娘娘凤体。”长乐小心翼翼回道。在升平身边待的时间久了,她大约也知道太子妃越是面无表情,越是爆发前的征兆。
“有病了?”升平将笔端蘸墨,将最后一笔画完,在紫玉笔洗里洗好笔,挂好,回首挑眉:“那你遣个太医院的御医去诊视一下。”
长乐神色有些为难:“长孙氏称病原本就是不想来东宫的托词,太子妃娘娘遣御医去珍视,怕是会使之难堪吧?”
升平将画帛端至自己面前,轻轻摇干墨汁,微微一笑道:“要的就是使她难堪,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应有的身份。”
长乐顿了顿,立即躬身领命:“是,奴婢这就去遣御医诊视。”
没走几步,升平低低唤她:“长乐。”
长乐回身不解的望着升平,升平怔了片刻道:“你再遣人给秦王送信,就说长孙氏没他想的那么乖顺,问他句话,这亲事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毫无疑问,一旦有李世民知晓长孙氏不配合一事,不出一个时辰长孙氏必然会被兄长押上车辇送到东宫来。升平送信给李世民未必是真与长孙氏治气,不过长孙氏是她与李世民谋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认命,就只能逼她认命。
用所有人的前程来威胁长孙氏再好不过,但愿她如传闻中那般识实务,懂得内中厉害
或许只有让她臣服,才能获得永久的忠诚。
果不出所料,长孙氏申时乘车辇匆匆入内宫,身边尾随并非是一干丫鬟仆妇,而是数十名侍卫,将人送交东宫宫人内侍后,车辇再直奔东宫觐见。
升平坐在宝座上方看着缓缓入内的长孙氏,大局尽握,她笑意深浓。
夕阳余晖尽展煌煌宫阙为背景,给消瘦的长孙氏平添些许尊贵荣耀,眉眼间也多了端仪天威。她一身衣装,素淡颜色,款式简易,这身打扮别说是行走皇家宫阙,单是在长孙府邸穿着也算是简单家常。
“长孙无垢拜见太子妃娘娘。”长孙无垢俯身跪倒,俯下的身体似乎并不情愿。
“赐座,本宫听闻你身体有些抱恙,小心点,千万不要再受了风寒。”升平抬头笑笑,不以为然的点明长孙无垢先前的谎言。
长孙无垢对此倒是坦率:“奴婢没有生病,只是不愿奉诏入内宫。”
“为什么?”讶异长孙无垢的直白,升平不禁皱眉。
“太子妃娘娘此次诏奴婢入内,奴婢已然先猜到了缘由。媒妁之事但有兄长做主,太子妃娘娘不与奴婢兄长商榷反诏奴婢入内,实违纲常宫规。”长孙无垢坚毅面容在夕阳光晕下显得圣洁不可侵犯。
升平眯起眼盯着长孙无垢半晌,忽而笑了。
果然是统领一家之主的主妇风范,只是为人刻板死性了些。为求规矩正统,不惜与皇威对抗,升平真不知自己对她该笑还是该气。
“此事令兄已经答应了。本宫诏你入宫无非是说些贴己话,莫不是如此也要遵例规守纲常吗?”
“既然是这个意思,倒也不必如此刻板。”长孙无垢一时噎住,清瘦的面容上有些难言尴尬。
升平别有深意的望着长孙无垢:“本宫依你言语看来,似乎对和秦王的婚事有诸多不满?”
“奴婢不敢。奴婢唯兄长命为己任。”长孙无垢怨愤的望了升平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升平向长乐使个眼色,长乐立即带宫人和内侍走出大殿,随手将殿门掩实,升平走至长孙无垢面前望着她,声音平缓:“秦王军功赫赫,来日必然能成大业,你不愿嫁给他吗?”
长孙无垢仰起头,视线直入升平心底,目光犀利得几乎让升平错以为自己看见了昔日的独孤皇后。不,长孙无垢比独孤皇后更多了几分理性和柔顺,但她不屈的视线逼得升平几乎再说不下去。
长孙无垢突然质问道:“奴婢只想知道,为什么选中的是我!”
此问不是质问,而是绝望后的悲叹。
未等成亲,李世民已然向世人宣告封她为良人,并非秦王妃或良人,还未等趟入这摊浑水使命已经重压在肩,她必须与李世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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