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番茄鸡蛋面啊?”牛蛋真是个没啥眼色的小朋友,也不管别人搭不搭理,他略带回味地说:“番茄我吃过,酸酸甜甜,撒上白砂糖特好吃!”
“这捆柴是你打的?”安然发现,厨房里多了一捆成人腰粗的柴火。
“对啊,我打得好吧阿姨?我二爷很喜欢我打的柴,经常让我帮他家打呢。”铁憨憨牛蛋翻着自己皲裂出血的小手,十分得意。这都是劳动的军功章,比他爸那懒蛋强多了!
是这样的,这孩子虽然是何会计的亲儿子,可他真没遗传到他爸的情商和智商,小时候在外公家待得多,经常听外公外婆骂他爸是个懒蛋,心里其实也挺看不起他爸的。
尤其出了这档子事,正常人都会怨恨安然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刽子手”才对,他却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喜欢安然。
因为啊,他有个小秘密,他只跟外婆说过的秘密。
就是四岁那年,他曾经亲眼见过他爸欺负傻杜鹃,用皮带抽她,用棍子打她尿尿的地方,还让她流了很多血。他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父亲狰狞的面目在他心目中已然是个恶魔,回去以后立马告诉了外婆。
但外婆要求他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妈妈,不然他就会成为没人要的小孩。所以呢,他心里是又恶心,又不能说出去,每次看见他爸都跟看见魔鬼似的。
现在,爸爸因为做坏事被枪毙了,他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所以呢,这个帮助他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安阿姨他是真心喜欢,爷爷奶奶在他耳边说的那些坏话,他压根不信。
因为铁蛋告诉他,他小姨就是嘴坏心好,除了傻杜鹃他从没遇见对他这么好的人。而铁蛋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他东西吃的人,他当然相信。
看吧,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喜欢一个人很简单,讨厌一个人也这么简单:“但我讨厌二爷,不想去他们家,别人家我一捆柴只要一个馍,他们家的我要俩!”他二爷就是何队长。
安然忍俊不禁,小家伙,就你还跟人玩心眼呢,别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那你现在就靠打柴换吃的吗,你爷爷奶奶不管你吗?”
牛蛋大人似的叹口气:“对啊,他们要去我三爸家养老,三爸家孩子多,不能再养我了,我想去外婆家,可外公说我妈还会回来,让我哪儿也别去,就在家里待着,不然我妈回来就找不着我了。”
对这些大人一听就知道是谎话的说辞,他倒是深信不疑,“放心吧阿姨,我本事大着呢,每天能打两捆柴,饿不死。”
“饿不死那咋来我们家讨吃的?”小东西,嘴还挺硬。
“唉,别提了,都是我二爷,昨儿打的两捆柴,加上今儿打的一捆,他一共欠我六个馍没给呢。”
安然实在是对何队长这一家子无语了,这得多贪,才会连孩子的几个馍都要赖账?不过,她一般不喜欢多管闲事,今儿心情好,更不想破坏她吃绿色蔬菜的美好。
肉剁好,茴香也用盐巴杀出水分,拌上俩鸡蛋,把白面和一起,调成糊状,锅烧热,擦点猪油,舀上一勺,缓缓的淋到锅底上……很快,猪油和茴香鸡蛋肉沫的香味“滋滋滋”冒出来,三个孩子吸了吸鼻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铁锅。
安然一面淋面糊,给饼子翻面,一面还得注意着小猫蛋别让锅边烫伤。因为她呀,已经被香得嗷嗷叫啦!
茴香饼,本来只用放茴香就行,可安然贪心啊,她还加了鸡蛋肉沫,哪一样单拎出来都是美味,加一起那不得美死个人?
反正,铁蛋和牛蛋是给美死了,饼子才出锅,烫得“呼哧呼哧”也得吃,“真好吃!”
“阿姨烙的饼子真好吃,我给你当儿子吧。”
“边儿去,老娘不稀罕。”安然给他背上一铁勺,“喝点水,不然咸死你,还上火。”
“我不怕上火,男人就是要有火气才行,这是我爸跟我妈说的,那天晚上他们在炕上说话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醒着呢。”
得吧,安然觉着,这就是个嘴又贱又没眼色的家伙,还是自个儿的小猫蛋讨喜啊。
“真的,我不白吃你们家的饭,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他嗷呜一口咬下半块茴香饼,含糊不清的说:“换你一顿饭,你不会亏的。”
“我对你们屎尿屁的秘密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哪儿能打到柴,更不想知道你爸你妈炕上的事儿。”
“都不是哟,我那天去给我二爷送柴火,听见他和我二奶,还有何瘸子的闺女说,要让斗天会的人来斗你,让你下油锅。”
安然一愣,“你真听见了?”
“我何牛蛋从来不说谎,他们就是这么说的。”顺便还一五一十把三人谁说了句啥,谁又怎么回答的都给说得一清二楚,因为偷听大人说话是他从小练就的技能。
安然信,她就说呢,难怪最近那老头心情不错,再也不作妖了,原来是有更大的幺蛾子等着她呢。
等他一走,铁蛋急坏了,茴香饼也不吃了,“姨,他们要斗你,要不你先去城里躲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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