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老洪把匣枪压满了子弹,顶上膛,趴在土包上,队员们都伏在他身后的禾苗里。他不转眼的望着站台上的动静,可是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了,还不见月台上的红灯出现。“怎么搞的?”老洪有些急了。
“我进去看看怎么样,和谢顺联系一下,不要有什么意外。”王强说。
“对!快去快回。”
申茂把长枪队准备好的过沟长板,偷偷架到壕沟上,王强就匍匐着爬过去。他攀上木栅栏,就轻轻的跳进站里去了。王强绕过了停在二股道的两节空车皮,从北边到站台上去,那边站台边有伪军的岗哨。他挺起了胸脯,踏得钉子皮靴咔咔的响,扶着挎在腰上的龟盖形日本匣子,气势汹汹的走过去。伪军看到鬼子太君过来,慌忙行礼,可是王强连理也不理,哼了一声鼻子,就上了站台。
站台上有车站上的工作人员提着红绿灯在走动。谢顺正走出票房,王强的皮靴踏得像小锤敲着地面一样走过来,谢顺忙向走来的太君鞠躬,只听王强咕噜几句,谢顺一抬头,才认出是王强,他忙堆下笑脸说:“太君,一列兵车马上就要进站啦!”
谢顺往南边一望,看到冈村走过来,他很机警的走过去,把冈村拦住,在叨叨些什么,使王强走开。就在这时,一列军用车呼呼的开进站了。
整列车都是鬼子,车一停下来,车厢里的鬼子都叽里哇啦的跳下来,大概是坐车坐得太疲倦了,下来在站台上活动活动。王强在鬼子群里穿来穿去,突然从火车上跳下一个鬼子,一把抓住王强的肩膀,王强不由得吃了一惊,当他听到鬼子一阵叽咕之后,他才放了心。原来王强在枣庄鬼子洋行作事时,也听懂一些日本话,这个鬼子是问他厕所在什么地方,他把手往南边一指,膀子一摇,摇脱了鬼子的手,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便从鬼子群里走出去了。
在站台下沿,王强又碰到谢顺,谢顺向他深深的鞠了个躬,笑着说:“太君,这趟车过去以后,下半夜就没有车了呀!太君可以好好的睡觉。”
王强点了点头,就又通过伪军的岗位走出去,在那两节车皮后边不见了。
王强回到土岗上以后,这列兵车已经轰轰隆隆的向南开走了。王强告诉了老洪和李正,说这列车过去,下半夜就没有车了。他们就又静静的伏在那里。
火车开走后,车站上又恢复了寂静。开始站台还有些人声嘈杂,人影走动,慢慢的都静下来了。四下是沉沉的黑夜,接过车的工人们都回到下处睡觉了,鬼子伪军也都回到碉堡休息,只有一两个哨兵,在昏黄的灯光下,来往踱着步子。已经是夜里下两点了。站内的车皮、房屋、电线杆、货堆都显得分外沉重的在明处或暗处矗立着,在地上投着黑黑的暗影。一切都像埋进昏昏的沉睡里边。月台上的电灯光像经不起四下无边的黑夜的压迫似的,在吃力的吐着昏黄的光芒。哨兵也像受不住深夜的风寒,缩着脖颈、抱着枪,边踏步边打着盹。
就在这时候,老洪发亮的眼睛,从土包的草丛中间,望到月台上发出红色的灯光,对这里晃了三晃。老洪被这红色的灯光鼓舞起百倍的力量,只见他把右臂一举,往前一挥,申茂就和另一个队员抬着长木板,架到壕沟上了。当长板一搭上,老洪就跃下土坡,第一个窜上木板,过了壕沟,攀上木栅栏,将身子轻轻一跃,就翻到站里了。
老洪窜过去后,接着是彭亮紧跟着,再后边就是王强带的短枪队,他们都是那么轻巧无声的从木板上跳过去了。最后李正留两个队员守在木板桥头,他和申茂带着长枪队也过去了。
李正指挥着长枪队的队员把枪架上木栏杆上时,这时老洪已带着短枪队跃进站内,爬到两节空车皮下边,借着车厢的黑影,依着车辆铁轨,队员们都卧倒在那里。
老洪在车底下的黑影里,吩咐王强,等他出动后,马上叫短枪队偷偷爬过前面的铁轨,埋伏在月台跟前的黑影里,把这里的位置让给后边的长枪队。王强点头领会后,老洪看看月台上的哨兵已经往北边去了,他和彭亮便忽然站起来,从车南边绕过去,越过铁轨,从月台的南端上站了。
他俩笔挺的走着,钢盔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皮靴橐橐作响;当月台南端的鬼子哨兵看到后,以为是冈村出来查岗了,忙挺起了脖颈,整理了武器。就在这一刹那间,王强和短枪队已爬到月台跟前的黑影里。当哨兵往回走时,听到皮靴声响已到特务队的房子那里,他以为冈村看到他在这里很尽职守,没来找他,又回办公室了。
刘洪把特务队的门慢慢推开,里边明亮的灯光射出来,老洪一看桌上两个鬼子扒着,手里还握着二十响。桌上的机枪正对着他张着口,他不觉一楞,因为据谢顺的情报,说里边只有冈村。彭亮低声的说:“两个!”话还没有落地,忽然冈村抬起头来,老洪眼快,只看到冈村眼里有一忽惊恐,他正要举二十响,可是老洪的手早扬起,只听“噹噹噹”三枪打去,冈村便应声仰倒在桌后,特务伍长肩上只中了一枪,正要挣扎,彭亮又噹噹两枪把他打死。当鬼子伍长还没倒在地上时,老洪像愤怒的狮子一样,已经跃到桌子上,抓住鬼子的机枪,把机枪口往房间里调过来,彭亮也抓过了另一挺机枪。这时,里间睡着的特务,听到枪响正要起身,只听到老洪吼道:“不要动!”
紧接“噹噹……”一梭子机枪子弹往骚动的里间打去。这时王强已经带着林忠、鲁汉和队员进来了,几根手电的光柱交叉的射进里间。王强看着倒在地上的被机枪射伤的特务队,喊道:“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快!”
“缴枪!缴枪!”
短枪都从里间掷出来,队中在收拾着屋里的枪支弹药,这时,外边的枪声已经响乱了。
老洪和彭亮缴了冈村和伍长身上的二十响,扛着机枪出来。票房碉堡上的鬼子,已经在往这里打枪了。隐蔽在月台黑影里的小坡带着王虎几个人打倒了鬼子的岗哨,堵着鬼子的兵营和碉堡的出口。王虎是那么勇敢的投着手榴弹,手榴弹“轰轰”的在正要出来的鬼子群里爆炸。老洪跳下月台,把机枪架起来,向小坡、王虎喊着:“快!到屋里去扛枪,我掩护!”
小坡和王虎跑进特务队去扛枪,老洪和彭亮的两挺机枪对着兵房和碉堡出口在扫射着。就这样掩护着王强带着队员把特务队的武器弹药全部运出。
队员们扛着胜利品往空车皮后边撤去了。老洪和彭亮又把机枪撤退到车底下,掩护着队员们出木栅栏,全部撤出去了。最后他扛着机枪爬上栅栏杆。当他从木栏上要往下跳时,木杆尖挂住了他的裤角,老洪一头栽下去了。正好被李正接住。
老洪最后一个过了木板,立刻便把木板抽了。铁道游击队员们,扛着两挺机枪、十八棵马大盖子、五棵二十响,走上深苗稞间的小道,连夜赶到湖边,坐上小船,划进湖里,到微山岛休息去了。
第二十章 六孔桥上
天亮以后,临城站的枪声才渐渐停下来,东南北三方邻站的鬼子都来增援。站内停的空车皮,被夜里的乱枪打得像蜂窝一样,都是窟窿;有些房屋的瓦也被机枪扫碎了。被打断的电线从电线杆上挂下来,子弹从电线杆上擦过,在上边留下一道道的深沟。除这些迹象显示了昨夜战斗的紧张而外,其他一切还都平静如常。
各路鬼子虽然没有扑到铁道游击队,却重重的包围了车站,进行搜索。警备临城站的中队长,带着人到特务队里,把冈村和特务伍长的尸体搬出,还有特务队受伤的鬼子和汉奸特务,都用担架抬到医院里。这鬼子中队长怀着沉重的心情,在查看周围的一切,因为这冈村特务队是在他指挥和警备下边被消灭的,这个特务队虽然归他指挥,可是也直属枣庄司令部调遣。他知道冈村在侵华战争中为天皇立过战功,上级很器重他;他所领导的特务队是华北派遣军中很出色的。可是现在竟在自己的领导下被消灭了,上级怪罪下来,斥他警备失职,怎么办呢?中队长皱着眉头,一边愁思着,一边瞅着特务队住房里外狼藉的惨景。突然他在门边看到一顶黄色的军帽,显然这是夜袭者留下的,他便很有兴趣的把它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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