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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然想起了一篇美丽的骈文,当时在他看来,并没有引起他很多感触,然而此刻,那其中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激动着他。
那篇骈文大意是说,人类之间的友谊,是需要很长的时日来堆积的,而爱情却每每发生在一刹之间,相爱的人们,也不需要很多时间相处,有时匆匆一面,便已刻骨铭心了。
他在江湖中闯荡的时日尚短,但遇上的事,却使他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甚至将一年之后天龙门大选掌门的事都看得极淡,而在这以前,他是极为看重的。
他虽然放缓了身形,然而在他思潮反复之间,却已走了许多路了,渐渐,他仿佛觉得近处已有人烟,于是他将身形更放缓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在普通人面前炫技,是江湖中的大忌。
果然,不远处就有个小小的市镇,他亦是初到西北,当然不知道这市镇的名称,他也不去打听,因为这是无关重要的。
他入镇之后,略为整理了下衣裳,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天龙门雄踞武林多年,到了他父亲一代,已是名成功就,是以他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种风尘之苦,此刻他但觉心身俱疲,得先找个安歇之处,至少,得先将脸上的尘土洗去。
于是他就在这小镇的唯一街道溜达着,希冀能达到自己的希望。
不久,他就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原来这小镇上一共只有一家小客栈和三家吃食店,照理说在这种荒僻之地,是不会有什么生意的,然而此刻,非但那小客栈早已人满,就连那三家吃食店也是座无虚席了。
他无可奈何的在街上转着,不时有人向他投以奇异的目光,他也没有注意,因为他已没有这份心情去注意别人了。
终于,他看到一个卖些牛肉蒸馍以及汾酒之类的吃食店里走出两人,他暗忖:“这回里面大概有空位了。”心中陡然一喜,连忙急行两步走过去了,从吃食店出来的那两人也极为注意的看了他两眼,两人窃窃低语,似乎在讲着什么。
他一脚跨进那间小铺,一种混合着酒与烧肉的气味直往他鼻子里面冲,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暗笑自己的馋相,目光却在搜索着空位,然而,这小小铺子里的七张桌子却仍然坐满了人。
他可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再走出去,因为他实在有些饿了,于是他拉着正在忙得一塌糊涂的店伙,要他替自己想想办法。
两人言语不通,但是终于那店伙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走到这店里来的人,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于是他设法替他在一张桌子上找了个空位,虽然那张桌子原先已有三个人坐在那里了。
白非随意点了些吃食,略略漱了漱口,安顿了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个小镇上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异于寻常。
原来这小镇里的吃客说话的声音,南腔北调,显见得不是来自一处,但是彼此间却又像是都认得,不时有这张桌子上的人跑去另一张桌子上去聊天、敬酒,而且粗豪的大笑着。
最令白非注意的,却是这些吃客一个个都神足气壮,两眼神光饱满,显见都是练家子,而且从他零星听到的一言半语中,还听出了这些人都在武林中有些地位,而且看情形,这些人武功都还不弱,这个出身武林世家的白非当然看得出来。
他奇怪地暗忖:“在这处小地方怎会有如许多武林豪客?”收回目光来,却见和自己同桌的三个人也都在注意的望着他。
他立刻发觉和自己同桌的这三个人不是和其他的人一路,这三人中一人年纪颇长,似乎已有五、六十岁了,另两个却都是风姿不凡的年轻人,非但衣着打扮不俗,而且气度高华,和那般武林豪客一比,更显得如鸡群之鹤,超人一等。
于是他善意的朝那三人微笑一下,那老者也一笑,神态之间甚为和详,一点儿也没有武林中人那种剑拔弩张的样子。
另两个少年也抿嘴一笑,白非仿佛还看到其中一个脸略略红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少年容貌之美竟是生平罕睹。
于是他更起了亲近之心,只是他面皮尚嫩,不好意思朝人家搭讪而已。
少时吃食送了上来,白非虽然肚子饿,可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可是这种店里的牛肉蒸馍等物,都是大块文章,因为生意太好,是以烧得也不烂,他很吃力的吃着,抬头一望,这老少三个人仍在瞪着大眼睛望着他,脸上不禁一红。
那老者笑道:“男子汉吃东西,难看一点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我若看到这种东西,不用手抓来吃才怪。”他哈哈大笑两声,接着道:“若要装作斯文,就不是男儿本色了。”
白非脸又一红,心里不但没怒意,而且暗中感激人家的好意,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这么奇怪,著是换了一个他所讨厌的人讲出这几句话来,恐怕他当时就要变脸动手了。
那两个少年“噗哧”一笑,望着白非,像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白非甚至觉得自己的形状有些狼狈了,更不好意思大吃。
那老者呷了口酒,缓缓放下杯来,笑道:“兄台像也是从远方来的吧?”白非点了点头,老者又说道:“此地风光,虽比不上江南的小桥流水,但大漠风情,男子汉总要经历一下才是。”
白非又一点头,他觉得这老者话中,豪气逸飞,句句都令他心折,那老者心情像是甚好,大笑着朝他身旁的两个年轻人道:“你看人家精光内蕴,一派斯文,你们真该学学人家才对。”
那两个少年齐齐望了他一眼,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一做眼色,两人又“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白非低下了头暗忖:“这两个小伙子一个劲儿笑个什么!”脸上又不禁飞红了起来。
那老者像是诚心结交白非,一手拿了酒瓶,道:“兄台可要来一杯,这酒虽不甚好,却是我由四川携来的,味儿还足。”说着,不等白非的同意,就替他斟满了一杯,一面道:“萍水相逢,老夫就这么惹厌,兄台休要见怪才是。”
白非虽不善饮,但生长在那种家庭中,岂有不会喝酒的道理,连忙接过杯子,道:“长老见赐,小可感激尚不及,怎会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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