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我到福利社里去买了一大箱十盒装的鲜乳,请人搬来放在墙角,打一个转, 再跑进去,再买一箱,再放在墙角,过了一会儿,再进去买,这样来来去去弄了四次,那个 站柜台的小兵已经晕头转向了。
〃三毛,你还要进进出出几次?〃
〃还有四次,请忍耐一点。〃
〃为什么不一次买?都是买牛奶吗?〃
〃一次买不合规定,太多了。〃我怪不好意思地回答着。
〃没关系,我现在就拿给你,请问你一次要那么多牛奶干嘛?〃
〃别人派我来买的,不全是我的。〃
等我把八大箱牛奶都堆在墙角,预备去喊计程车时,我的身边刷一下停下了一辆吉普车 。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车上坐着的那个军人,不就是那天被我们抬回营区去的醉汉吗?
这个人是高大的,精神的,制服穿得很合身,大胡子下的脸孔看不出几岁,眼光看人时 带着几分霸气又嫌过分的专注,胸膛前的上衣扣一直开到第三个扣子,留着平头,绿色的船 形军帽上别着他的级别……军曹。
我因为那天晚上没有看清楚他,所以刻意地打量了他一下。他不等我说话,跳下车来就 将小山也似的箱子一个一个搬上了车。我看牛奶已经上车了,也不再犹豫,跨上了前座。
〃我住在坟场区。〃我很客气地对他说。
〃我知道你住在那里。〃他粗声粗气地回答我,就将车子开动了。
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他的车子开得很平稳,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等车子经过坟 场时,我转过头去看风景,生怕他想起来那个晚上酒醉失态被我们捡到的可怜样子会受窘。
到了我的住处,他慢慢地煞车,还没等他下车,我就很快地跳下来了,因为不好再麻 烦这个军曹搬牛奶,我下了车,就大声叫起我邻近开小杂货店的朋友沙仑来。
沙仑听见我叫他,马上从店里趿着拖鞋跑出来了,脸上露着谦卑的笑容。
等他跑到吉普车面前,发现有一个军人站在我旁边,突然顿了一下,接着马上低下了 头赶快把箱子搬下来,那个神情好似看见了凶神一般。
这时,送我回来的军曹,看见沙仑在替我做事,又抬眼望了一下沙仑开的小店,突然 转过眼光来鄙夷地盯了我一眼。我非常敏感地知道,他一定是误会我了,我涨红了脸,很笨 拙地辩护着:〃这些牛奶不是转卖的,真的!请相信我,我不过是……〃
他大步跨上了车子,手放在驾驶盘上拍了一下,要说什么又没说,就发动起车子来。
我这才想起来跑了过去,对他说:〃谢谢你,军曹!请问贵姓?〃他盯住我,好似已经 十分忍耐了似的对我轻轻地说:〃对撒哈拉威人的朋友,我没有名字。〃
说完就把油门一踏,车子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我呆呆地望着尘埃,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被人冤枉了,不给我解释的余地,问他的名 字,居然被他无礼地拒绝了。
〃沙仑,你认识这个人?〃我转身去问沙仑。
〃是。〃他低声说。
〃干什么那么怕沙漠军团,你又不是游击队?〃
〃不是,这个军曹,他恨我们所有的撒哈拉威人。〃
〃你怎么知道他恨你?〃
〃大家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我刻意地看了老实的沙仑一眼,沙仑从来不说人是非,他这么讲一定有他的道理。
从那次买牛奶被人误会了之后,我羞愧得很久不敢去军营买菜。
隔了很久,我在街上遇见了福利社的小兵,他对我说他们队上以为我走了,又问我为 什么不再去买菜,我一听他们并没有误会我的意思,这才又高兴地继续去了。
运气就有那么不好,我又回军营里买菜的第一天,那个军曹就跨着马靴大步地走进来了 。我咬着嘴唇紧张地望着他,他对我点点头,说一声:〃日安!〃就到柜台上去了。
对于一个如此不喜欢撒哈拉威人的人,我将他解释成〃种族歧视〃,也懒得再去理他了 。站在他旁边,我专心向小兵说我要买的菜,不再去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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