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香案后的人穿着同顾拾一样的儒衫,只是笼在黑暗里,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的容貌很普通,双眸平静如水,即使方才顾拾和阿寄闹出了那样的动静他也仍旧波澜不惊。见顾拾望过来了,他也不动,便站在那神灵才能站的位置上,朝顾拾浅浅躬了下身。
&esp;&esp;“在下袁琴,奉南皮侯之命,在此等候安乐公。”
&esp;&esp;他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阿寄几乎怀疑自己并没有听见。
&esp;&esp;顾拾笑了一笑,“大半年来,累你久等了。”
&esp;&esp;“不久。”袁琴慢慢地道,“安乐公被逆贼禁锢十二年,更久。”
&esp;&esp;顾拾的笑容不变,手指尖上却猝然抖了一下。他将手收回了袖子里。
&esp;&esp;袁琴抬起眼,“在下原以为安乐公对外事不会有分毫兴趣了。”
&esp;&esp;“原本是没有。”顾拾道,“今日却忽然有兴趣了。”
&esp;&esp;“在在下等候您的日子里,南皮侯已略定荆、扬、益三州,又得了羌人、鲜卑臂助,入关指日可待。”袁琴对他的笑容却全无反应,“是弃暗投明,还是死守一隅,还望安乐公早日定夺。”
&esp;&esp;“袁先生没看过我写的那篇表文么?你们是逆贼,我可要同你们划清界限。”顾拾的笑容温软,好像天真可欺似的。
&esp;&esp;袁琴看了他半晌,“安乐公能屈能伸,是聪明人。”
&esp;&esp;顾拾却好像被这句话陡然刺中,脸上笑容亦瞬息消失,“谁也不想做这样的聪明人的。”
&esp;&esp;阿寄站在他身后,听见他的话,将手握成了拳,指甲刺进了手心,骨节泛出青白的颜色。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藏起自己的痛苦了,但幸好他看不见,她一步步往后退,直退到了阴影里,默默地等待着他们交涉。
&esp;&esp;袁琴越过顾拾的肩膀看了那女子一眼,欲言又止。顾拾清冷一笑:“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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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在回府的路上,顾拾比来时安静了许多。黄昏时分,刺骨寒风拂地而过,将白日里的碎屑吹得满街都是。
&esp;&esp;他走在前头,似乎在思索着心事,偶尔却还回头问阿寄一声:“还好么?”脸上却不见了素日的笑。
&esp;&esp;阿寄知道他这话是特意让后头的郎将听见的。她只能点头,脸上是热的,心却渐渐地冷了下去。
&esp;&esp;回到安乐公邸,她先去了自己的房间写今晚要呈给未央宫的奏报。顾拾剩在庭中,低头看自己买了满怀的奇怪玩意儿,又失了兴趣,往张迎怀里一塞,便自顾自地回房去了。
&esp;&esp;这一晚,他没有叫她去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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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安乐公去了高庙?”
&esp;&esp;听了两名郎将的奏报,郑嵩微微眯起了眼睛。
&esp;&esp;秦贵人从他身后攀了过来,好奇地问:“他去高庙做什么?”
&esp;&esp;那两名郎将局促地站在昭阳殿里,面面相觑了一阵,才道:“他……他带着阮寄一起去的,在那个旧房间……说了好一会儿……私房话。”
&esp;&esp;郑嵩还未反应,秦贵人当先扑哧一笑,躲到郑嵩身后笑道:“真真羞死人了!你们可听清楚了,他们真的只是在说话?”
&esp;&esp;那两名郎将自己都还未娶妻,说到这样的事情也是面红耳赤,“末将……末将守在门外,稍稍听见了一些安乐公的声音……阮寄是哑巴,安乐公的声音听起来……确实……”
&esp;&esp;郑嵩连连摆手,“好了好了。”
&esp;&esp;秦贵人笑道:“陛下不爱听人家的私房话,你们还不闭嘴!”
&esp;&esp;两人忙不迭地告退。殿内银烛高烧,苏合香令人迷醉,秦贵人回过头,伸出纤纤玉指将郑嵩的衣带轻轻地扯开了。郑嵩由着她动作,眉头却始终紧皱,心不在焉的样子。
&esp;&esp;秦贵人将手探进他的衣襟里,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陛下在想什么,连笑笑都不搭理了?”
&esp;&esp;郑嵩回过神来,看她一眼,“他们说的话,同阿寄的奏报倒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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