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见她拉下脸,沉默了片刻,又光明正大地在她脸上巡了一遍,眉心皱起,方要再劝,忽闻头顶异动。
“嘎嘎!”
一声叫唤让遗玉仰头再次着向树权,一眼便瞧见两只乌鸦结伴落在那只简陋的鸟窝边上,一只左方打量着四周,低头看见树下两人,半点都不害怕,显然防的不是他们,另一只则贼头贼脑地探头看向鸟窝里,她幼时住在乡土,着这情景,便知不好,心一跳,不多想便匆忙低头在地上一扫,弯腰抓起树角一颗小石子捏在指间,后退一步,屏气凝神,甩手便朝着树上射去——
“啪!”
“嘎嘎!”
两只乌鸦被弹在它们脚边的小石子惊了一跳,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冲着树下不甘地叫了几声,见那人类又扬起手来欲丢它们,吓得掉头便飞走了。
“呵呵。”
身边的笑声让遗玉迟觉刚才动作粗鲁,尴尬地放下了空空如也的右手,背到身后,扭头对着老道,尴尬道:“道长见笑了。
这道人想想她方才射石子的动作,再看看树上鸟窝,捋了捋长须,轻叹一声,“护生却不伤生…小施主听老道一句,切记心存善念,万事方可有退。”
说罢,也不再看遗玉反应如何,甩甩手中浮沉,转身扬长而去,口中自语有有道:“罢、罢,世间起伏,怎由你说。”
遗玉看这神神叨叨的老道士走远,才伸出右手摊在面前看了,有些不满地撅了下嘴,郁闷道,“都是昨天写字手僵了,本来是想打那坏鸟的,怎就偏了,这丢石子好歹是练了一年,也能失手,真笨……”
遗玉在禅房等了李泰约莫小半个时辰,他才回来,她一字未提那老道的事,也没问他找这天贺寺的方丈谈什么,两人说好中午在寺里用午膳,还有半个时辰将午,便由他领着在这寺内逛起来。
大佛堂后有条羊肠小径,两边灌木丛生,远处又有高塔,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石团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这寺里倒还幽静。”遗玉走在李泰后面,低头看着路,看着看着,便注意到脚踩了他的影子,停顿一下,拉开又窃笑着跟上,刻意将每一步都踏进他的影子里,这春末正晒,正好借他遮阳。
“若是喜欢可常来走走。”
“来吃斋菜还好,闲逛就免了。”
“为何?”
遗玉老实道,“我其实是不大喜欢到寺院来的。”那回五院艺比,她曾被高阳暗算丢进了井中,受了一场罪,天黑才被寻到,若非是大白天同李泰一起,这样的小路,她一个人是万不敢走的。
“嗯?”
遗玉笑了两声,捏捏耳垂,打趣道:“我又不信佛,既无向佛之心,经常到寺里来闲逛,怕是会被神佛惦记上。”
李泰没她接话,遗玉正跟着他影子走,没留神他忽然停下来,差点撞去,伸手拉住他衣背稳住身形,抬头道,“怎么了?”
“再往前走就是后门,回去吧。”李泰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将人拉进,折道往回走。
渐远了的小路尽头,灌木从后,是有一口弯圆的小湖静静躺在园角,湖边一片翠竹成荫,等不来中午的素斋没能在寺里吃成。
他们两人回到禅房,阿生便匆匆忙忙地找进了寺里,附到李泰耳边低捂几句,遗玉没听见,可也没错过阿生看向自己时闪避的眼神,她想从李泰脸上看出些什么,就更不可能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阿生小声回答。
李泰思考了片刻,转头对遗玉道,“你先到天霭阁去等我。”
遗玉心里是好奇,可是他没同她说的打算,郁闷了一小下,还是点头应了,李泰就让阿生先载着她离开。
马车在天霭阁门前停下,此时正是中午,一楼人已坐满,穿戴整洁的伙计们穿梭在席间端茶上菜,掌柜的正在楼角柜台后头算账,时不时瞄一眼大门口,着见遗玉一个人走进里,搁了笔,却没迎上,等人上了二楼,才叫来伙计吩咐几句,自己跟上楼去,在二楼向三楼梯口的僻静处赶上了人,略躬了腰一礼,伸手去引:
“见过小姐,请随小的上三楼去。”
京里少有人知道这天霭阁是李泰的产业,两年前遗玉偶尔会跟着李泰来这儿用膳,这离京之后回来,也就来吃过一回,但该认得她的,却都认得。
遗玉客气地冲他一笑,边抬脚上楼,边道:“就我一个人,这会儿客多,我又不大饿,简单烧两道小菜就行,不急。”
掌柜嘴上应着,将人送进一间临湖的雅间,带上门扭头就奔厨房去了,让正在掌勺的大厨子停了手下活,亲自在食材库里挑拣一阵,鱼肉蔬果,样样都选了最新鲜的出来,又嘱咐两三遍咸淡,扭头对正在调羹的厨娘道:
“年初送来的蜜汁可是酿好了?”
“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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