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了窗,从她面前过,似又返身唤了她一声。
谢琼琚循声望去,他已经脱下风袍,坐在方才的靠榻上,倒了盏热茶,推去她的位置。
他说,“你可是担忧你女儿?”
“应当的。”他点了点头道,“你阿弟如今投在定陶王麾下,不管他是为了忍辱复仇,还是当真投诚,你回去不过一妇人,定陶王不会防你,亦不会觉得碍眼。但是孩子不同,中山王府后院姬妾尚有存活者,然中山王子嗣无论男女皆已被屠戮。这也正常,尊位之争,总得以绝后患。”
“所以,你若不敢将孩子带回……”贺兰泽抬眸看紧捧茶盏的人,认命道,“孤给你安排了三条路,你自个定。”
谢琼琚浓密的长睫扑闪了好几下,终于掀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第一处,你可以托付给李洋夫妇养育。孤前些日子,去……去抢孩子,夫妇二人以命相护,算是给你验证了一番,是值得托付的。”
话至此处,他略带自嘲的恼意,咳嗽掩过。
顿了顿继续道,“第二处,你还是可以送她去红鹿山。薛灵枢同那处薛真人乃同族,让他出面,总也不是难事。”
“还有一处——”贺兰泽丢开茶盏,将眸光别在旁的地方,“可以让她留在我这,多双玉箸多间屋舍的事,孤且看中山王面,当是养了个同宗子侄。”
说这话时,他嘴角翘起细小的弧度,想孩子年幼漂亮的眉眼。
是时光不可倒流,他永难触及的容颜。
这个春日落雨的午后,男人青袍裸簪靠在榻上,眉眼间敛尽最后的情意,剩一片冷月疏桐色。
没有明媚阳光,只有雨天一点昏暗光影,投下他朦胧修长的身形,垂落在案几榻座上。
冷寂又萧条。
谢琼琚因方才一刻的算计,愈发愧疚。
早早低了头,再不敢看他模样,只敢留恋这一方落拓孤影。
“你到底怎么说?”这一日,尽是贺兰泽在不断言语,这会又见她沉默,似失了两分耐性,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想好,尽早启辰,你阿弟只给了七日期限。孤还有军务,就不奉陪了。”
“妾、妾想见一见孩子,问问她自个的意思。”原本拢在袖中的手,即将摸上他的影子,这会猛地缩了回去。
垂髫稚子,当以父母之命从之。
且贺兰泽本能地以为,这三处也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她当首选留在他处。
然闻她这话,须臾也反应过来,是自己多情多思了。
她回到谢琼瑛处,他日便也算各为其主,如何放心将孩子安置在他的眼皮底下。
甚至,他暗自告诉自己,以后要慢慢绝了这样的“本能”和“理所当然”。
“自她出生,妾极少养育过她,与她不算亲近,更不曾给她什么。容她自主择一回,随她心意定居,是妾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不想谢琼琚展了容色,噙了抹淡淡的笑意,同他直言,“她若愿意留在殿下处,妾满怀欣喜,感激不尽。”
贺兰泽不知怎么就心口抽了抽,遂颔首道,“她眼下就在楼中,住在后院兰汀里,你随时可去。”
谢琼琚是这日晚膳后去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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