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输给你这样一个小男生,”他似是轻叹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潇潇,“宋聿,你年纪比潇潇小,所以,你要加倍努力,加快成长,成为一个让潇潇可以倚靠的,真正的大男人。”他微笑着,“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
说完,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沈寒培走到门外,他抬起头去,看向远方遥远的星空,那如水的夜色,那寥落的星辰,他再一次,无限寂寥地一笑,他的手,不经意间,触到了袋中那个小小的盒子,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个小盒子,那里面,曾经有他无限的梦想,和憧憬。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回过头去,看看餐厅里的那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向了他的车。
车缓缓离去。
当晚十点多,在那间书房,宋家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他们都没有开口,宋致山先生更是还没有从看到儿子破门而出的那一瞬间,脸上的那种极其决绝的震撼中,完全恢复过来。
片刻之后,还是宋聿打破了沉寂,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宋致山先生:“爸,你知道为什么从我十五岁那年开始,六年来,我从来也不进你的书房吗?”
宋致山先生一愣,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他微微地,摇摇头。
宋聿低头,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我告诉你,是因为,六年前,有一天,我进书房去拿东西,在里面碰到了一个人。”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宋先生,“一个当时你让我向她道歉,我宁死也不肯的人。”
宋致山先生从未见过儿子这样略带悲哀的眼神,一时间,竟然被骇住了,他定了定神,开始回想,六年前……
他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在外面应酬的时候,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姓范的女子,长得倒很出众,可能是眼界过高,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因此,拖到了三十出头都还没有找到意中人,也不知为什么,这位范小姐一见宋致山之后,居然对他的背景和人品都颇为欣赏,很快就主动地,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那时候的宋致山先生,对这位秀外慧中且家庭背景颇佳的范小姐倒也有几分好感,但是,他还是始终记得前妻临终前对他的叮咛:在小聿念大学以前,不要再娶。而且,凭借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他本能地感到对这位范小姐还是有点捉摸不透,因此,态度比较谨慎,很坦白地跟那位范小姐说了,希望她如果真的有意的话,就再等他个三四年,相互进一步了解了解再说,不要让他有负九泉地下的亡魂。
当时,那位范小姐虽然面带几分不悦,但是,终究还是看上去很大度地答应了。
但是,让宋先生没想到的是,就在有一次,范小姐应邀跟他回家小叙的时候,当他把范小姐引到书房后,临时外出接一个电话,不到一会儿,就听到范小姐的一声大叫。
等他匆匆忙忙掐断电话,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范小姐披头散发地,脸上似乎还一片红彤彤地,坐在地上。
而那年十五岁的宋聿,手里抱着那张原本应该放在书桌上的,放有一家三口像片的镜框,倔强地,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他连忙把范小姐扶起来,从她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当宋聿一进书房,看到范小姐手上拿着那个像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去把她推搡开,一把抢过镜框,而且出言不逊地辱骂她。
即便宋致山先生涵养再好,当时也不免大动肝火,他怒斥了宋聿一顿之后,责令他当场道歉。
他犹记得宋聿当时那种倔强的神情,那种蔑视的态度,似乎还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于是,盛怒之下的他,来不及多想,也不问清楚儿子,便伸出手去,重重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宋聿整整失踪了十天,最终,心力交瘁地四处寻找的宋致山先生在一个同学家找到了他,好说歹说地,就差没有声泪俱下,才把这个比他还要固执的儿子领了回来。
也不知为什么,那件事过后,他和那位范小姐,就心照不宣地,从此断了任何联系。
但是,这一巴掌,已经极其严重地伤害到了他们的父子感情,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如此。
现在回想起来,宋先生这才蓦地发现,正是自这一巴掌开始,宋聿才益发沉默,叛逆,对什么,包括对他这个爸爸,都不在乎。
他看向儿子,看向那张酷似他年轻时,但远比他那时候冷静百倍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然有一丝丝的……惧怕。
他就听到宋聿极其平静的声音:“因为,当时,我进书房的时候,那个女人拿着那张照片,冷笑着对我说,她恨我妈,也恨我,等她有朝一日成为了宋家的女主人,她要让这张照片,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消失掉。”
他惊骇至极地,看着儿子,只看到宋聿依然十分平静地:“当时,你宁愿相信那个女人,也不愿相信我,从头到尾,你都不愿听我说一句话。”
宋致山先生继续愣愣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聿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开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你开口,等你开口问我,但是,你一直没有,你一直都很忙。”他的话里,带有了一丝悲哀和嘲弄,“从小到大,你几乎从来没有陪我出去玩过,也几乎从来没去开过家长会,以前还有妈妈陪着我。等到妈妈去世以后,这个家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房子,几个房间,我这个儿子对你来说,只是你以后的事业继承人,或许,偶尔还是你谈生意时候的砝码,你从来不知道我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你经常塞给我的那些信用卡,和那上面的一堆钱,而是你的关心,和你平平常常的几句话。”
他低着头,继续平平淡淡地说:“你从来不问我,到底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你只是根据你自己的意愿,来给我安排你认为合适的生活。”他的眼光,第一次,灼灼盯视着宋致山先生,“我想,当初,你决定要娶从珊阿姨的时候,确实是出于真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为什么要强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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