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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卖东西,货架上零碎摆着一些方便面,辣条类的东西。另一间房子里坐着许多闲着无事的人,有两桌麻将在打。旁边一群人在看,屋里烟雾缭绕。许建倚在门旁,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思绪往往会让人陷入无穷无尽的苦恼中。他不愿在想过往的事情,也不愿想遥不可及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开始一点点的安于现状。这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吮吸几口清凉的空气,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感觉到一丝冷意。他想可能是太冷了,自己已经麻木,或者根本就不冷,不管那种原因,都感觉不到这冬天的寒意。

王楼学校门外雪地上停了几辆小车,过了一会儿,一个仿佛二舅模样的个走过来。待走近,他定睛一看果然是二舅。便迎上前去,喊了一声。二舅迈着沉稳的步子,不知在考虑什么。他的喊声倒惊了二舅一下。二舅闻声张望了一下。看见许建在这儿,也挺吃惊。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灿灿笑着对二舅说:不是搞核编的吗?

二舅听了,恍然大悟,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来到小店里,跺了跺脚,晃了一下身子,以便抖落身上的雪。买了一包烟,转身便走了。许建有话想问他,根本没来得及张口。

二舅走了没多久。不远处校门外的车调头开走了。他急忙回到了学校内。王芳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放了茶叶。他还道声谢,双唇微动了一下,当着许多人的面,也没有说出口。蜷缩成团的茶叶,经过冒着热气开水的浸泡后,从水中浮了上来。叶子渐渐舒展开来,还原出本来的模样,嫩绿嫩绿的。王校长在一旁向他介绍道,这茶叫龙井,他儿子从上海带来的。许建点头应着他的话。他望着窗外的雪,想着那漫长的回归之路,便沉吟着对王校长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雪越下越大。

王校长听了,先是惊讶,随后赞同地说:是呀。

顶着雪,在校内集了合。那几棵杨树在风雪中,孤零零地站立着,像落寞的守望者。他站在队伍的前面,展望着美丽的远方。白雪茫茫,天地交接。他突然想到,自己不也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吗?守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等待着一个从天而升的奇迹。白雪把眼前的世界装点犹如仙境一般,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头脑。他小心翼翼的,像学步的婴孩,尝试着迈出自己的第一步。

过了那座小桥,踏上他们乡的土地。走出很远,他不由得再次回到看那座小桥。不知道这座小桥在自己的生命里,曾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儿。不知自己在这块土地上,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儿。

学生们不时有人在路人摔倒,引来一阵阵的笑声。核编似乎永远的过去。此时,在去想,仿佛已是前世的事了,遥远得要让人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去凭空追忆。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隔,但自己却再也感不到一丝的喜悦。

前两次与王芳的相见,短暂又匆忙。像两个路人,在一特定的路口擦肩而过。第三次见面便是相亲。那天王校长来到他家里,向他父母说了这个意思。父母见过王芳,当时就满口答应了。他极不情愿跟着王耀武到了王芳家,先见了王芳父母,闲聊了一会儿。王芳父母主要是观察一下他的相貌,了解一下家庭情况,其实事先都是打听好了的。只不过走一下形式,人家都这样,自己也不能离外。在王芳家约呆了二十来分钟,他便起身走了。门外聚集了许多,对他指指点点的。那一刻儿,他头都抬不起来了。脸上泛着红晕,心狂跳不止。一路躲避着众人的目光,逃似的离开王芳家。

王芳在学校里等着他。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见他走过来,笑着一声不语地迅速地撤离了。王芳瞥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直到此时他还犹如梦中一般,三次见面就将自己与一个陌生的女孩决定以后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向命运低下了头,听从了命运反复无常的召唤。王芳搬了一张椅子,放在自己对面,示意他坐下。他踱到王芳桌前,坐了下来。突然意识到她把椅子放得不远不近,恰到好处。过了片刻儿,王芳抬起头,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两人相视笑了下。又不约而同地左顾右盼,转移着刚才那短暂目光相交的心跳。

在十九岁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面对着一个女孩儿。或者说是如此面对着一个今后将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伴侣。这一刻儿,来得有点唐突,尽管自己梦想过这样的时刻儿。但在心底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依这样的方式出现。

屋里光线暗淡,冷冷清清。聊了一会儿,他说到外面走走吧。王芳没有言语,嗯了一声。静寂的校园内,砖铺的小道。红砖青瓦,低矮的房子。残砖烂瓦,破败不堪。在记忆中,乡村学校就是这副样子。许多年过后,那种破败有增无减。这倒让他更加怀念过去自己上小学时的情景。那时,连桌子都没有,只能自己用碎砖磊起来,从自己家里带凳子。学校的房子下雨时漏雨,下雪时往里飞进雪。冬天时,整天昏暗不见光线。那是一种多少苦涩,回忆时又多么甜蜜的生活。只是像记忆中所有的东西一样,都一去不再复返了。那时的艰苦,现在跟自己的学生说起来,他们都不大相信,尽管他们所处的环境比自己好不了哪去。

残雪消融,嫩绿的麦苗趴在湿润的土地里。枯草沿着河床两侧连绵延伸到远方,光秃秃的树木像士兵一般林立于堤岸两旁,感受岁月沧桑的变迁。

他指了指不远处曾祖父的坟给王芳看。与王芳并肩走在一起,望着两村的距离,他第一次察觉到原来两村离的是这么近,仅一河之隔。一条河隔成了两个乡,让对岸的人们彼此都感到那么陌生,仿佛如同两个世界里的人。沿着河堤走了很远的路,间断地说着片言只语。氛围像这天一样,冷冷清清的。毕竟陌生,王芳也不大说话。前一句被吹散在风里,后一句还苦苦地在脑海里寻觅。他忽然觉得生活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好,也不是想像的那么坏。就如同眼前的王芳,虽不是自己梦想中的人,似乎是自己最需要的人。

没着河堤又走了回来。在桥头分了手。他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又沉重地望了一下曾祖父的坟,想着自己要踏上同先辈们一样的生活。虽然不是自己想过的生活,但眼前的事实,只能这样了。再起无谓的想法,只能是自己穷折腾了。虽说不能随波逐流,但首先要接受这难以更改的现实。从生下来那一刻,自己的身份就注定了和这黄土地紧密的边接在一起了。

过了两天,王芳父母到他家来了一趟。他父母又到王芳家去了一趟。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按着乡俗村规,叫不出名字的礼仪,走了该走的过程。仿佛是命运将他的人生和一个叫王芳的女孩永远的牵扯在一起了。在这片黄土地上,又演绎着父母辈们所经历过的故事。王芳的形象时常在片刻清殂静的时光里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张不不黑也不白泛着红晕,还长了几颗青春豆的脸。眼晴明亮,睫毛长长的。乌黑精壮的头发,没有想像中的柔顺,飘逸。高高的个子,身板很结实,说胖难听,就说是略有些丰满吧。

他想自己难道真的是别无选择了吗。也许不是。真的别无选择也是一种选择。既然要做出一种选择,也许眼下的选择是最好的。不过,这些谁又能说清楚哪。

远方的山重恋叠嶂,缭绕着浓重的雾气,在时刻变化着各种奇形怪状。夕阳西下,那一抹惨淡的余辉,映红傍晚的天空。许建坐在石头上,感到浑身软绵绵的。陶丽打来电话,问他到哪儿去了。他吱唔着对陶丽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陶丽不想跟他猜哑谜,没有继续往下问,让他早点回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长大的陶丽。那时陈斌刚退伍回家。一次带他到他姑姑家。清纯,靓丽的陶丽亭亭玉立于他的面前。当时感到自己仿佛一下子老了。岁月无声无息的流逝,或许只能对比后人,才能察觉在无形岁月中自己增长的年轮。

那年,因为乡里拖欠工资的事,去乡长书记家大闹了几次。在旧历新年到来之时,总算发了下来。在年后一个瑞雪缤纷的夜晚。他从陈斌口中得知,为了工资的事,刘乡长和张书记打了一架。具体的细节,陈斌没说。他也没有往下问。头顶着雪,脚踏着雪,走在那一片如同白昼的雪夜里。两人共同回忆起许多如烟的青春往事。

陈斌在年后不久随同陶丽一起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打工。许建最远只到过市里,其它以外的地方对于他来说,都是遥远得无法想像的。许建到车站去送他们。在陈斌去买烟的瞬间,陶丽送他一串紫檀佛珠手链。他攥在手里,轻搓着这份意外的礼物。

陶丽问他:信不信佛。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陶丽问这话什么意思,直接答道:我什么也不信。

陶丽听了有些失望,噢,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陶丽又说:经常戴着佛祖会保佑你的。

他听了,隐忍着没发出笑声。说佛祖保佑,似乎比说祖先保佑更加的荒诞。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陶丽,她身上的青春气息,让人陶醉。她的纯真,让人疼爱有加。她的清纯,靓丽,令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不自由从心底冒了出来。他压抑着自己,扭头往远处瞥了几眼,好不让陶丽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汽车人声杂乱。他目送着陶丽和陈斌上了车。陶丽拉开窗帘,甜蜜微笑着冲他摇手。仅一层窗户之隔,让他感觉陶丽似乎是一个梦中的人。一种冲动的欲望,让他不禁想伸手去抓住梦中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所渴求的一切就在眼前,他急不可奈,生怕梦会在瞬间醒来,他伸出手,仿佛水中捞月般在空中抓了几下。此时,汽车早已走远了。留下他,孤零零的回味着那片刻儿美好。他瞅了一下四周,手徒然地跌落下来,然后迅速地离开了。他想这一走恐怕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再见一次面。

冬天过去,再经历一个冬春之交的时期。柳絮开始满天飞舞,树木吐出嫩绿的新叶。他陪王芳去市里参加自考。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到处洋溢着勃发的生机。清凉的夜,盎然的春意,拔动着人的心弦。望着城市的夜,他想如果生活这里,或者是自己一直所向往的。如今身在这城市的边缘,心却如孤魂飘泊不定。他揽着王芳的肩,两人在旅馆里一起往外看。畅想着以后的生活。他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的抓住了自己的命运。不管生活以后有多么艰难,都将与王芳一起去面对。

从市里回来,坐在汽车,他们第一次谈到了结婚。虽然没有最说定了一具体的日期,但大致的时间定在了明年的春天或者年底。他想人生都要从这条路上走一趟,早晚都要走,晚走不如早走。望着明媚春天的远方,他觉得自己已经过了那个如梦如幻,随意畅想未来的年代,收起心中那些莫名的浮躁。似乎应该安于眼前的生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种子,永远植根于这片土地之上,像祖辈一样生儿育,繁衍生息,延续许家的香火。父母曾寄希望于自己能出人头地,看来此时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未出世的下一代了。他此刻尽力想象着下一代到来的样子。一家三代人,其乐融融,这似乎比什么都好。他拥抱着王芳,望着远方,嘴角浮起心满意足的笑容,想像着那一天的到来。

在一个秋天来到之时,看着那荒芜的大地,心情始终如那终日阴阴沉沉的天,让人愉快不起来。荒芜中夹杂着一丝丝难解的忧伤。秋天本就是一个令人忧伤的季节。他站在这异乡的小土山上,在相同的季节,遥望着远方的家乡。尽管众人各执一词,诉说着孰是孰非。但他始终坚信着自己没有错,村民们没有错。他觉得那时多么年少气盛,冲动之下,不想与蛮横的乡党委书记张明发生了冲突。在自己一声呐喊之下,唤醒了恍恍惚惚像看电影的村民们,黑压压的一片,如泄闸的洪水,朝张明以及他身后的乡政府干部冲来。张明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古训,苍惶逃窜,抛下了手下的一群小弟。气愤的村民们似乎感到了扬眉吐气的畅快,一股作气连张明丢下的桑塔纳轿车也砸了。

在事后的第二天,便吃到苦果。夜深人静,当村民都熟睡之后,张明派出公安局里的警察偷偷的来抓人。他夜里听到村里一阵阵急促的狗叫声,意识到出了事。急忙穿起衣服,从楼上走下来。父母也早起来了。父亲首先料到可能是县里来抓人了。催促着他快走。面对心急如焚的父亲,他显得无动于衷。气得父亲又骂又打。父亲对他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你小孩子光知道做事,不知道做完事后的后果。

他想自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说什么也不肯翻墙逃走。在家里怕什么,至于说犯罪,罪不至死,再说属不属于犯罪也不好说。今天逃了。以后又怎么回家。他不想逃。逃了这次,也不能逃一辈子。父亲无奈,眼里满含泪水,语气由命令几乎到了哀求的地步。母亲也在一旁哭泣着叫他快走。他感到自己心都快碎了。无奈只好跳墙出去。

躲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沟里,约摸过了一会儿,一辆警车晃晃悠悠开过来。他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警车开走了。他觉得现在应该可以回家了。父亲一见,劈头就问他道:你怎么还没有走。他模棱两可的望着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父亲冷漠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误闯入家里的陌生人。面对父亲的质问,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知该何去何从。母亲让他到二舅家躲一下。他只好听从母亲的建议。

村里狗叫声渐渐平息下来。夜恢复了宁静。走出村子,抬头望着天边挂着几颗璀璨的星星。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深邃高远的夜空了。他感叹了一声。整日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匆匆的。细想一下,似乎真的说不上来,整天都在忙什么。经过短暂的惊魂,他已无丝毫睡意。边走边欣赏着夜空,想着往后的人生。细细的思索,瞻前顾后,终究乱如麻的一团,理不出个头绪。快到那座小桥头时,他不禁在夜空下,凭记忆靠着微弱的星光,寻觅着曾祖父的坟。他想到了今夜的遭遇,感到了委屈。不知为何只能孤零零的,在夜深人静之时,到荒郊野外,面对着一个死去多年先人的坟墓,默默地倾诉自己的心声。抛开对错,只讲眼下,该怎么办。既然选择了一条路,不管有多么孤独;艰辛,都要走下去。更何况自己自始至终,不管面对家人如何的开导,数落,都坚信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做人的原则。

在有些漆黑的夜里,他朝曾祖父的坟墓投了一瞥目光,抬走脚继续往前走。有时,不禁突发奇想,曾祖父从坟墓中跳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想过之后,不禁又付之一笑。自己一个大活人都保护不了自己,又怎能寄希望于一个从未谋过面的先人的庇护。儿孙自有儿孙福。子孙们的痛苦也要独自去承受。谁也跨越不了时空去替谁承受。何况祖先们也不会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子孙,也不会知道他们以后的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他透过漆黑的夜,凭空想着遥不可及的明天。偶尔的秋风,从肩头擦过,让人想起已是一个凄凉的秋天。

过了小桥,沿着坎坷不平的乡间小道,往二舅家的方向走。这是王楼村,他想起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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