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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3页)

要办铁路为的是哪一件?

怕的是外国人来占路权。

出租股我们都甘愿,

为的是要保四川铁路权……

。 想看书来

同盟(五)(1)

街头,那一首《来日大难歌》再次唱起,唱词却更加明白。

“路存与存!”又有青年学生喊出口号。

“路亡与亡!”过路的成都市民一呼百应。

“路是铁的,你我手头寸铁没有,一无枪二无刀,拿啥保铁路?”三个学生还望着与自己同龄的小卢先生。小卢先生霍然回身从床下抽出一块木头发黄的木板。乐大年一看乐了:“光绪皇的牌位?他都死了三年。”

“光绪皇再死多少年,也是三岁坐龙椅的今上要祭拜的祖宗!”吹去牌位上的积尘,小卢先生笑得比乐大年还憨。

看过夏夜坝子里萤火虫群的人,或可联想这一夜清总督府衙门外的景象——也是无数星星点点的荧光,只是这荧光稳稳当当等距离布满整个坝子,却不似夏夜萤火虫飘忽不定。

这一夜,衙门外街市,无数市民点燃香烛,高举着无数块木牌并排向总督府推进。督府门外,无数清兵长枪口抬起。田征葵紧闭左眼,圆瞪右眼,从那支手枪的准星后,渐渐看清越来越近的那块牌位——竟是先帝光绪的牌位,他一愣。眨了眨眼睛再看,看清了,牌位下,一双年轻的眼睛,田征葵一时想不起这双义愤的眼睛在哪里见过。督府衙门前列队的清兵全都随之一愣。无数牌位向枪口后的准星推进,烛光闪耀,香火腾空,先帝牌位下,无数双荧光般闪亮的眼睛。

田征葵不知所措,只好回头望总督府内,衙门口那一对石狮子背后的一把虎皮交椅上,四川总督赵尔丰按刀端座。此时,一副将跑来,送上一纸电令。赵尔丰读出四个字,向副将使一眼色,副将点头会意,招呼几个提洋铁桶的清兵从赵尔丰身后溜向总督府侧门。赵尔丰对田征葵一挥手。田征葵黑洞洞的手枪口下移数寸,从光绪牌位移开,瞄准了对面那青年请愿者的心口。他想起来了,这青年便是去年在他的税卡前为进城挑粪送菜的农民打抱不平的那一位。

白露时节,夜来川西坝子已见凉意,秋风掠过街市,请愿者额顶上的烛火呼啦啦一齐摇头。秋风灌进衙门口,赵尔丰手头那一纸电令随秋风落叶坠地,赵尔丰懒得抬起双手,任随秋风把这纸密电吹走。这封密电比三天前收到的那一封电报短多了。

宣统三年七月十二日(公历9月4日),赵尔丰刚收到清廷电饬查办川人保路事:“迅速解散,切实弹压,勿任蔓延为患,倘听借端滋事,以致扰害良民,贻误大局,定治该署督之罪。”赵尔丰至今一字不差记得电报全文,因为这电报导致了他一生命运的重大转向。

七月十五日(公历9月7日)上午,赵尔丰约四川咨议局正副议长暨四川保路同志会正副会长蒲殿俊、罗纶“到督署看邮传部电报”,蒲、罗二人哪里知道此前同情、理解、支持四川百姓争路的四川总督此时已经走向另一个极端,既然这位川督能公然道出“四川百姓争路是极正常的事”,那么,他邀约保路同志会领袖前往他的督署看邮传部的电报当然同样正常。二人便应约前往,同行者还有川汉铁路股东会正副会长颜楷、张澜、主事邓孝可、胡嵘,举人江三乘、叶秉诚、王铭新。赵尔丰当下便将这九人全数逮捕。赵尔丰妙计得逞。不妙的是,他没算计到,这消息一经传出,不隔夜,他的川督衙门跟前,会被黑压压偌大一片川民堵满,此时,川民们拖着哭声,冲着衙门内的他齐声高喊。赵尔丰入川八年,川话早已听得烂熟,他们喊的是:“蒲殿俊、罗纶、张澜……”,正是这天刚被他在身后这衙门内诱捕的九人。最叫赵尔丰哭笑不得的是这一大片川人一个个手举的木牌纸牌,正是先帝光绪的牌位,赵尔丰哪里看不懂川人的用心?前些年川人奏请集股自修川汉铁路,部议准自办,正是光绪朱批依议,那份奏折上,先帝红笔批下的那行字,赵尔丰亲眼拜读过。无数支香烛在衙门外坝子里明明灭灭,清香扑鼻,烟雾缭绕,三天来的事,赵尔丰一路想来,恍若隔世。今夜事变,赵尔丰看在眼里,仿佛梦中。清风不识字,偏偏将早已飘向墙角的那纸密电寻了出来,连同满地黄叶,刮得来哗哗地在赵尔丰脚下打旋旋,密电上其实只有四个字——“就地正法”。赵尔丰知道,这四字不新鲜,几十年前,晚清中兴大臣曾国藩便已首创,凡遭遇不法乱民便用此法,屡试不爽。赵尔丰不知道,今夜若在这帮川人头颅上一试,后效如何?赵尔丰只知道,无论如何不如何,身为川省省督的他,除了照此四字一一办来,再无第二条后路可走。

同盟(五)(2)

同盟会员、川汉铁路合川股东代表卢魁先回头望一眼,他身后,是那位黑衣长汉曾丕农。

曾丕农看出事态越来越严峻,对卢魁先耳语:“同盟会重庆支部,早已控制重庆学堂,张培爵出任学监,手头有二百支九子快枪!”

“九子快枪?”

“革命。”

“革命?”

“暴力革命。”

“暴力?”

曾丕农不再说话。卢魁先不再问。他看到他的三个补习数学的学生赶到,加入了请愿人群,石二居中,乐大年、刘德奎分列左右,三人紧紧挤成一团。

没人看见,总督府大院一侧,一道小门打开了,换了清兵衣服的副将和几个清兵,拎着铁桶,蹿出小门,蹿入小巷,绕过街市,蹿到另一条小巷,蹲下,向木结构民居墙角泼铁桶中的水——洋油。月黑风高,火星一闪,火光冲天燃起,照亮小巷口街牌——联升巷。这队便衣清兵发一声喊:“放火喽,乱党放火,烧总督衙门喽!”

曾丕农见火闻声,心知有异。请愿群众开始骚动,先前众口一腔的川话,赵尔丰还听得懂,此时变得七嘴八舌说出,赵尔丰就听不懂了。听不懂,看得懂,川人被身后这把火烧乱了阵脚,是啊,这年头手头有几个钱能当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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