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耳根烫得厉害,翌日清晨醒来时,都觉得手心烫烫的。她挥了挥脑袋,才彻底将这事抛之脑后。
裴邢倒是又忙了起来,八月份,又要迎来秋闱。大晋刚立国时乡试是每三年一次,一直持续了百年,直到轮到慧宗帝执政,因不够勤勉,七八年才科举一次,先帝登基后,又固定成了每三年一考,遇上打仗时,方会推迟。
今年因钟璃有孕在身,裴邢还额外开恩,增了乡试的录取名额,历年各省的总名额都不超过一百人,全国各地,其实有不少才华出众者,时常因为发挥失常落考,一耽误就是三年,裴邢这次,足足加了一百的名额。
这对学子们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他只说是因皇后娘娘有孕在身,才开的先例,实际上,裴邢早有这个念头,他的曾祖父在位时,一共就开了三次科举,这就导致,朝中的官员,基本出自世家大族。
到了先皇这一代,他又将许多贵女纳入了宫中,任人唯亲,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世家大族垄断朝政的局面,寒门学子想出头实在太难,裴邢想打破这个局面,只能开恩科,去年因打仗,不仅国库亏空,也没时间张罗,他干脆今年借着钟璃有喜,增了名额。
学子们得知这事时,自然是欣喜若狂,一个个都由衷地感谢起皇后娘娘的有孕在身。心情唯一有些复杂的是李洺然。自打钟璃与裴邢成亲后,他就没再惦记过她,然而时不时还是会听到她的消息。每次听到,他都有些怅然。
同样觉得惆怅的,还有李洺倩,此刻,她正坐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琉璃瓦怔怔出神。
她已出嫁七个多月,肚子却一直没动静,老太太和夫君等人嘴上虽然没催,李洺倩却清楚,他们都在盼着子嗣的到来。安翼毕竟是府里的独苗,年龄已不小,膝下却没有一子。
前几日回府探望母亲时,郑氏竟还让她主动提张罗妾室的事,李洺倩不想给自己添堵,便否决了母亲的提议,在府里她虽言辞凿凿,让母亲不必担忧她。
回府后,自己却愁了起来。她在廊下,从午时一直坐到黄昏,天边的云霞染红了整个天际,不知何时,云霞退去,逐渐暗下来的天边竟涌起一阵乌云。
雨滴骤降,带来几分萧索之意。
她依然怔怔望着天际,她的丫鬟哎呦了一声,“主子赶紧回屋吧,这鬼天气,竟说变就变。”
李洺倩被丫鬟们拉回了屋,站在窗前,又望着雨幕盯了好一会儿。这一场秋雨,来得又急又迅猛,雨水“哗啦啦”洒在地上,闪电劈下来时,露出一道惨白的微茫,院中的梧桐叶可怜巴巴垂着脑袋,其中一片梧桐叶,不堪重负,孤零零飘落在地上。
李洺倩只觉得,此刻的她,就犹如这天地间的一片孤叶,孤助无依,哀愁如潮。
雨并未下太久,天彻底黑下来时,大雨已骤然停歇,钟璃很喜欢雨天,她独自靠在窗前的藤椅上,正边听雨声,边给宝宝做衣衫,烛火从烛台上倾斜而下,打在她柔软的眉眼上,给她整个人都添了一丝母性的光辉。
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做里衣,里衣做好后,便是外衣,因为不清楚,肚子里的是小男娃还是小女娃,她打算各做两身。她女红出色,穿针引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雨停时,她还有些遗憾。
秋月含笑劝道:“娘娘起来活动一下吧,快坐半个时辰了。”
钟璃颔首,放下了手中的小衣袍,她的肚子如今已四个多月大,穿上衣服后,并不明显,她舒展了一下筋骨,才斜靠在榻上。
最近裴邢要忙的事有许多,不仅秋闱得操心,南方暴雨,导致洪涝的事也得处理,这两日他回来得时间也越来越晚,亥时,他又派了人过来,让她早些歇息,勿要等他。
钟璃怪不习惯的,她想了想,吩咐道:“秋月,你往御膳房走一趟,让御膳房熬点软糯的八宝粥,一会儿给皇上端去,就说是我让人熬的,让黄公公盯着他喝完。”
他胃不好,熬夜时,也没有进食的习惯,钟璃是怕他又胃疼,才多吩咐了一句,她若不吩咐,御膳房就算备了食物,他也未必会吃。
秋月悄悄弯唇,“成,奴婢这就走一趟。”
她没敢打趣自家主子,唯恐她脸皮薄,下次不再关心皇上。
果真,等御膳房熬好八宝粥,端过去时,裴邢头都没抬,直接对黄公公道:“让他们端走。”
黄公公却已经接过粥端了进来,笑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的,让奴才务必盯着您喝完。”
裴邢闻言,才丢下奏折,嘴上说着麻烦,唇角却扬了起来。一碗粥下肚,他的胃暖烘烘的,连枯燥的奏折,都觉得顺眼许多。
晚上他归来时,已临近子时,钟璃睡得并不踏实,他翻身上床的动作,尽管很轻,她还是醒了,“皇上可喝粥了?没有胃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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