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沈延觉得他父亲不喜欢旁人绕弯子。越绕弯子,他越警惕,不如尽量直接些。
&esp;&esp;“……太子怎么了?”
&esp;&esp;沈时中回头站定。
&esp;&esp;他曾是太子的启蒙先生,与太子的关系要比旁人亲厚许多。
&esp;&esp;“太子现在恐怕是身陷囹圄”沈延便将齐凤山所说的大致讲给他听。
&esp;&esp;沈时中听得眉头深锁,找了把圈椅坐下。
&esp;&esp;“我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比之当面与人起冲突,他更喜欢运筹帷幄,又怎会光天化日之下将吴贵妃杀害。”
&esp;&esp;“儿子也是这么想。眼下皇上对此事还秘而不宣,若是哪一日,此事传到坊间,或许皇上会责成刑部调查此案,又或是下令三司会审。”
&esp;&esp;“嗯”沈时中抬头看向他,一双冷眸中现出几分温度,“若是由你经手,务必要严谨查证,万不可屈枉了谁。”
&esp;&esp;沈延应了句是。那个“谁”自然是指太子。父亲平日话不多,特意嘱咐他这两句,已说明他对太子极为重视。看来他们二人的情谊委实非同一般。
&esp;&esp;“父亲,”他略微想了想,大概应从此处问起了,“儿子有些好奇,您对太子尚且如此,对刘世伯当初您可曾为他说过话?”
&esp;&esp;他除了想知道刘世伯死前的事,其实也想得到某种印证。
&esp;&esp;不论外面的人如何评价父亲,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不相信他真的是无情无义之人。但为何这些年来,父亲都极少提到刘世伯,即便他问起,父亲也不肯多说。
&esp;&esp;沈时中突然抬头看他,双目冷如冰凌。
&esp;&esp;“你这是在质问我?”
&esp;&esp;“儿子不敢”沈延撩袍跪到地上,“旁人说父亲作壁上观,不念昔日情谊,但儿子觉得此事必是另有隐情。儿子这许多年来,一直都放不下语清,甚至觉得我们沈家对不起她。所以儿子很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刘世伯怎会那样死在自己的值房里?”
&esp;&esp;沈时中看着儿子恳切的神情,眼中的冷意渐渐消退。他背着手在屋里徘徊了许久,眸中风云起落,终是归于平静。
&esp;&esp;他走到门口将槅扇一扇扇全部合起来,又示意沈延坐回去。
&esp;&esp;“你刘世伯自然不是畏罪自尽的。他的事,一直以来我也有个猜测。但此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可能祸及整个沈家,所以在他殒身之后,我并没有对旁人提过半个字。
&esp;&esp;“我以为,若只是因为钟瑞的事,他不至于这样遇害。甚至,皇上可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在之后随便找个由头减轻他的罪责。他遇害甚至他最初被诬陷可能都是因他发现了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皇上在行宫遇刺的事?那些刺客的上臂内侧都有一处徽记,那徽记与五皇子的一块双螭虎的玉佩除了大小不同以外,几乎别无二致。
&esp;&esp;“那玉佩似乎是先太后赐给五皇子的,见过的人原应只有那么几个。只是五皇子搬到宫外后府邸曾经失窃,此物是刑部寻回的。因它形制特殊,所以你刘世伯有印象。自然,仅凭着这些,并不能认定这些人是五皇子指使的,也可能是有人栽赃。
&esp;&esp;“你刘世伯将此事告诉了我,一面又继续追查。我曾经劝他不要对皇上提起,但是他说他身为人臣,既然知道了有人谋害皇上,总要及时提醒。所以他虽未将此事写进钟瑞一案的卷宗,却打算私下里告诉皇上。
&esp;&esp;“那时都察院已将他所谓的罪状呈给皇上,皇上还在犹豫之际,我得知了消息,为他向皇上求情,求皇上在下令抓捕他之前,再见他一次。皇上终是同意了。
&esp;&esp;“然而他还未及见到皇上,就已经遇害了……”
&esp;&esp;沈时中说罢,长长地吐了口气,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好像将积郁在胸中多年的浊气吐出来了一般。
&esp;&esp;沈延抵着唇,将父亲的话消化了片刻,有些事便明白了。
&esp;&esp;“我们沈刘两家关系甚笃,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您担心,若是在刘世伯死后为他喊冤,会让背后之人疑心他曾将此事告诉过您,从而祸及沈家。”
&esp;&esp;沈时中点头。
&esp;&esp;“我怕沈家陷入和刘家同样的险境,实在不敢冒险……其实你与语清的亲事也是那时候断的,我将都察院暗查你刘世伯的事告诉他后,他担心此事牵连沈家,便主动提出退婚。他说他会将两个女儿和他夫人先远远地送走,待事态平息,再接回来,重谈婚事。
&esp;&esp;“于我而言,一方面,我顾虑着沈家的安危,另一方面,若是刘沈两家断了姻亲,也便于我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情。所以退婚的事就此定下。”
&esp;&esp;沈延听了他的话,将那时的前前后后串起来。
&esp;&esp;语清说她看到了刘世伯死去的场景。也就是说她还没有被送走,刘世伯就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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