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渊听到这样孩子一样的话,微微笑了起来。
他指着檐外碧如一洗的天空——
那里用常人的眼看过去什么也没有,只是厚厚的洁白的云层,但是对楚渊而言,他早已将所有星辰的宫宿都熟记于心,即便再白天,落入他眼帘的,也一如夜晚般清晰澄澈的命轨。
“那里有一颗推不出轨迹的星宿。”
楚渊压低声说:“我在牵制着它……我是它的剑鞘!若我离开星野之都,盛泱覆灭,也许只是在顷刻之间。”
言晋大骇,似乎从未听师父说起过这样可怖的事情。
然而楚渊只是淡淡的,似乎从未开过口那样,将方才泄露的一国之命的天机就这么轻描淡写带过。
他叹了口气,将红色的小狐狸九九从膝上放下来,走去言晋身边。
碧萝树粗壮的枝干用力地向外伸展开去,宽大的叶子层层叠叠,没有一丝缕的光透下来。
楚渊站在这树下,凉爽的阴影落在他的白衣上。
他俯下身,轻轻拈起棋盒中的一颗黑子,投在乾坤盘上。
刹那间,乾坤盘中的困局在刹那中解去,败下的白子周遭泅出鲜血,犹如真的战场那般,将充当疆土的棋盘缓缓染红。
言晋也终于解开禁锢,不用像方才那样保持着一个打坐的姿势,脊背猛地松懈弯曲。
楚渊因为俯身的姿势,一缕长而柔软的乌发落在他的手背上。
“每次打架,都是那群世家子先挑衅得你。”
楚渊轻声说。
他直起身,在言晋头上轻轻抚了抚:“我知道,所以从不处罚你。”
“可是……你也不该下手那么重。”顿了顿,楚渊接着说道:“将世家子弟的鼻梁骨也打断了,他们的父亲找上门来,我会很为难的。”
言晋感受头顶传来的微微暖意,没有说话。
可是,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挑衅我。师父。
言晋在心中说:因为他们嫉妒您对我的独宠与偏爱,想要与我争夺在您心目中的位置。付出一根鼻梁骨的代价……已经算很轻的了。
晌午后无人的庭院很安静。
稍时,有一声宫人的高声禀告,“陛下驾到——”
楚渊才如猛然惊醒过来似的,猛然挥袖,咳嗽着回到房内去,低哑吩咐言晋:
“拦住他,我不见。”
言晋称“是”,只看着楚渊的背影。
那背影消瘦至极,风将白衣吹鼓的时候,会勾勒出那衣衫下单薄的肩膀轮廓。
但言晋知道,楚渊此时的眼睛里,定然是充满了悲伤的。
他见过那神色很多次——
每次沉宴来求瑕台遭拒,落寞地在外头静立等待,或者漫缓慢离去的时候,楚渊的眼睛里都是难过的。
言晋不知道为什么,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楚渊说过的话——
他苟延残喘留在这里,是为了守住盛泱的江山。
沉宴的江山。
可是沉宴似乎并不知道。
言晋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样的一回事。
但是他很不高兴。
……
镇国府,祠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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