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微之全身一震,跪着求道,“孟爷爷,微之并非玩笑之言,我是认真的!我是真心实意想求娶宜珈为妻。”
孟老太爷心下做了决断,他转过身子,直直盯着元微之看去,质问道,“世人皆知你下月迎娶皇后亲侄女孙家小姐为妻,如今你来我孟府又说要娶我孙女,这若不是玩笑话,莫非你想让二女效仿那娥皇女英共事一夫,还是妄图纳圣人嫡孙为妾?!”
87误终身
孟家嫡孙,宁死也不会为人妾室。元微之深知理亏,他向老太爷解释道,“我只愿娶宜珈一人为妻,孙家小姐乃吾父所订,并非我本意。”
老太爷并不同情他,反而责骂道,“儿女婚姻当由父母做主,既是你父亲订下的姑娘,你当听从父命才是,如今来招惹我家孙女算什么道理?”
元微之百口莫辩,只得向老太爷求道,“我与宜珈同门三载,相识八年,感情深厚。若能迎娶宜珈为妻,自当一心相待,永不辜负,卧榻之旁再无第三人,还请孟爷爷答应!”
元微之的话甜如蜜,几乎许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莫说普通女子,就是孟老太爷也颇为感慨自家孙女怎么拱上的这颗好白菜?不过一时感动之后,老太爷又现实的想到了元家坚定的否决话语,若是孙女当真嫁去了元家,宜琬的命运只怕要再次出现。他老了,只想儿孙平安,合家团圆,权势地位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要争就让他们争取好了,只可惜了元微之这么个好孩子,生生给拖累了……
“好孩子,爷爷知道你心诚,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是有心就能成的……”老太爷和缓了语气,把他扶了起来,“婚姻大事,并不只关乎你和宜珈两个人,元家,梁家,孟家,谢家,哪一个不是牵涉其中。珈儿外家的事儿,你大概也知道些,你父亲不同意,那是在情理之中。就算真让你如了愿,硬把珈儿娶过门,你父亲能容得下她?你母亲能真心待她?不是我心狠,只是我这做爷爷的,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怎么还能把孙女往里头推呢……”
老太爷叹了口气,拍了拍微之的肩膀,“回去吧,你父亲订了孙家姑娘,必有他的理由,他未必没有替你着想,回去吧……”
元微之心中酸涩不已,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孟爷爷,让我见宜珈一面吧,就一面,我想亲口听她说……听她说,她不愿嫁给我……否则我心不甘呐!”
老太爷狠下心肠拒绝了他的要求,“见了面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男未婚,女未嫁,到时候传出些风言风语,你让珈儿将来怎么办……”说到底,人性自私,再欣赏的后辈,影响到自家子孙,他便不得不硬下心肠,快刀斩乱麻!
“微之,你和珈儿今生无缘,望来世多修福禄,再续前缘吧。”老太爷闭了眼,挥手吩咐下人将元微之领出孟府。
元微之心中冰冷,漠然跟在老丁头身后,如同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老丁头识相地敛了话语,快步把身后之人引到门口,躬身送道,“元公子您好走,恕老奴不送了。”
元微之如梦初醒般看了老丁头一眼,老丁头向后一缩脖子,微之收回眼神,怔怔地看向那照壁朱门,匾额上峥嵘欲出的“孟府”二字,心下怅然欲失。宜珈,宜珈,他心里默念着宜珈的名字,今生我们当真无缘么?
他心心念念的六姑娘此刻正在后院里替母亲谢氏削梨吃,宜珈的手艺不错,整个香梨的皮练成一条,垂倒果盆上,梨子饱满水润,看着便让人食指打动。
“母亲,来,吃梨。”宜珈把刀放回盘子,将梨子递到谢氏眼前。
谢氏却不接,笑着说她,“这么大个梨,让人怎么下咽,分成小块,我们娘俩一道吃。”
宜珈挑眉驳道,“梨子可不能分,‘分梨’‘分离’,兆头不好。我们娘俩可要一辈子在一块儿!”
谢氏笑她,“谁要和你一辈子呆一块儿,娘老咯,可养不起你。”
宜珈笑嘻嘻的拱到谢氏身边,“不用娘养,我自己养活自己,恩,我还给你交租钱,这下你不赶我了吧。”
“贫嘴!”谢氏作势要打她,宜珈躲得飞快,一不小心撞上了后头走来的杭白。
杭白悄声向宜珈禀报,“姑娘,元家公子在前堂和老太爷说话呢,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宜珈一愣,自从在蓉蓉那儿听说了元微之的婚事,好一阵她都没缓过劲来。当初说喜欢她,要娶她的师兄,转眼间便成了另一名女子的未婚夫;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心底依赖信任着的男子,连一句话也未交待便许了她人终身;宜珈有过震惊,有过伤感,有过愤怒,可是最终这所有情感却化作自嘲与无奈。
这是一个男子三妻四妾合法制的时代,深情款款写出“除去巫山不是云”的元稹骨子里是个浪荡不堪的负心汉,“十年生死两茫茫”情寄亡妻的苏轼身边也从未断了美人,元微之不过是万千风流才子中的一个,她又如何能期待他能过尽千帆只守她一叶小舟?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古代男人,不是么?
如今有了新人还不忘旧人,该说元微之情深意重么?宜珈自嘲的笑笑,理了理衣裳站起身子,打算前去会他一会,失恋这件小事,作为一名穿越女她还真不怕。说来了,解了心结,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谢氏见宜珈站起身子,侧目问她,“你这是做什么去?”
宜珈垂眼回她,“元师兄来了,说是在正堂候着,师兄妹一场,他要大婚了,我这做师妹的应去恭喜他一番。”
谢氏将梨子放回盘子,擦了帕子净手,淡淡否决,“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院里陪我坐会儿。”
宜珈不明所以,解释道,“母亲放心,我去去就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不会耽搁多久的。”
对宜珈一向逆来顺受的谢氏这回忽然强硬了起来,吩咐耿妈妈看住院门,就是不让宜珈出去半步,“你师兄一个大男人,没过几天还要成亲了,你少和他牵扯,没得坏了你的名声。”
可元微之就像梗在宜珈心里的一根刺,不拔他就竖在那儿,痒得难受,“娘,我有事儿想问师兄,真不是大事儿,您就让我去吧。”宜珈央求着谢氏。
谢氏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让宜珈出去,宜珈心里愈加狐疑,她问道,“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谢氏沉默片刻,女儿大了,一味的隐瞒欺骗终究不是办法,她始终得自己长大面对风雨。谢氏打定主意,开口说道,“娘知道你和那元微之……有些感情,元微之这孩子人品贵重,才华出众,精通书画,又有个‘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你喜欢他……娘也理解。可元家是个龙潭虎穴,其父野心勃勃,其母心思深重,他们求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娘不想你委曲求全一辈子,到最后还落得个凄凉的结局。”谢氏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盯宜珈,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你和元微之,从今往后最好再也不要见面了。”
宜珈静静待谢氏说完,这些她懂,她都知道,可她只是想要一个单纯的解释,她想听那少年亲口说,无关移情别恋,只是有缘无分。无疾而终,这不是她的风格。
“母亲,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就一面,从此之后我再不见他。”宜珈回望谢氏。
谢氏终是摇头拒绝,当断则断,相见不如不见。
宜珈见谢氏铁了心肠,便不再求她,她悄悄撩起长裙,乘着耿妈妈一时不备,一猛子往外扎去,竟冲出了院门。谢氏一惊,忙唤人去追她,宜珈不敢停留,拿出了跑800米的气势飞快往正院跑去,她已经能看到正堂后的垂花门了,葡萄藤上挂着满满一片紫莹莹的花朵,穿过这道门便是正堂了,元微之在那儿等她!
宜珈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她几年来最激烈的一次,她不敢停下脚步,生怕停下了便再也迈不开步伐……她一路跑,垂花门近在眼前,“咔哒”,宜珈一脚踩在了石子上,狠狠一扭,整个人站不稳就要跌倒。
“珈儿,你这是做什么?”六少爷闻诤恰好经过,眼见妹妹要摔,忙奔过去,一抄手将她拦在怀里。
一阵钻心痛疼得宜珈额上直冒汗,她顾不得疼,急急说道,“哥,你快带我去正堂,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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