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拉氏算来也不是头回见了,只不过这样近距离接触大概还是第一次。一个雍容而端庄的女子,穿了件粉紫色绣着如意图案的衫子,头发梳得光滑至极,头上的发簪是一只古朴而贵气的牡丹。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拿捏着让人无懈可击的分寸,大约就是她如此的气度,让我望而却步了吧。那是一种自心中而生出的距离感,让我不经意间躲避。
“十三弟不在家,不知弟妹一向可好?”请安,丫鬟递上茶来,那拉氏接过后,随手放于身边的小几上,微笑着看向我,眼神里有些惊讶与了然,不过却也是一闪而过了。
“多谢四嫂惦记着,很好呢。其实早该过去给您请安的,只是十三阿哥不在家,府里事情虽然都是小事,只是我刚刚接手,竟然也脱身不得,还请四嫂别见怪才是。”我也微笑相赔,好久没这样违背心意强迫自己微笑了,也不知自己的功力有没有退步。
“弟妹这么说就见外了,这些日子我只住在外面,离这里又远,也不能时时照顾到。十三弟这次去热河前,千万拜托过,想想终究是不放心,今儿才特意来看看。”她依旧笑得诚恳,“四阿哥和我的意思是,弟妹一个人在府里,终究是怪闷的,不若到我们园子里头去,和姐妹们一处相伴,加上那里要比京城里凉快些,权当避暑也是好的。”
坦白说,那拉氏的提议还是蛮出乎我的意料的。只是对我而言,却并不需要太多的考虑,举起手中的杯子轻轻地啜了一小口,我笑说:“多谢四嫂了,本来四嫂爱惜,是不该推辞的。只是,我答应过胤祥要好好地在家里等他回来,所以心里实在不想违了承诺,还请四嫂见谅才是。”
听了我的话,那拉氏也笑了,虽然笑容在她的脸上永远是雍容的,让人觉得嘴角向上翘几分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不过这个笑容,还是微微有些不同的,松了口气般又似早已预料到了似的。
第10节:情意缠绵(5)
“自家人,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也知道,你们年轻夫妻——”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并不十分符合身份,那拉氏停了停说:“今儿听说我过来,云珠一大早就说要来瞧你,我原也不知道你们亲近,这会子坐了许久,我只在这里唠叨,也没给你们叙话的时间,可是我的不是了。”
“四嫂只说我见外,我倒觉得,四嫂这样才是见外了呢!”我起身,走到她们身边,携了云珠的手,笑着招呼。
自从我筹备婚礼开始,还真是一直没见过云珠。便是婚后的几次应酬,也并未见过,如今看来,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出落得越发的出挑了。只是眉宇间的淘气和羞涩,终究不改。不过面对这样的那拉氏,也许她这个样子,反而是福吧。
“好些日子不见,一向好吗?”我问,假笑有些收敛,毕竟,我真的很喜欢云珠。
“好,婉然——”云珠的姐姐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幸而我一直拉着她的手,此时微微用力,她却也聪明,硬生生地收住了口。
“傻妹妹,人家如今也是十三福晋了,怎么还这么直接地叫名字?”
“四嫂这么说,婉然可真的当不起呢。”我一笑代过,看看时辰,便吩咐人去准备晚饭,想来,那拉氏想要得到的答案已然都心里有数了,自然不会再多逗留,忙推辞了,一边带着云珠起身准备回去。
我并不强留,对待这样精细的人,我并没有经验,不过言多必失的道理却也明白。她肯走,正合我的心意,当下也不过嘴上留了留,便亲自送她们到了门口。
马车在落日余晖里渐渐走远。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与我而言,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只是,却觉得无言的疲惫涌上心头。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是回神的时候同时发现,街角停着的那辆马车居然许久都没有移动过。
那是一辆京城里最常见的普通马车,普通到人们根本不会去多看它一眼,只是它停在那里似乎真的太久了。
忍不住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耳边却传来了德安恭顺的声音,他说:“福晋,天快黑了。”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胆识,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命令我?只是,他忘了一点,无论是提醒还是命令,他都逾越了自己的权限。
“我要在府门口走一会儿,这不需要请示你吧,德安?”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不过语气却不容置疑。果然,他低头道了声逾越,退回到了府中。
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只是越靠近那辆马车,心里竟然就越有些紧张和不安。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说不出,只隐隐觉得,答案就在马车上。
终于,还有十余步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整条街都沉浸在一层层覆盖下来的夜的暮色中,显得这样的安静,我又何必去打破这样的安静呢?
转身,迈步的同时,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落到我的耳中,几不可闻。不过,我还是听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只是,我仍然坚定地迈出了一步。
那天,马车离开的时候,车厢里有很轻的琴声传出,我听出了曲调,只是,此时……
那是诗经里的一首,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进了八月,塞外的消息一点一点地传了回来,说的是十八阿哥的病,当德安转述着这个消息时,我只觉得手足冰凉,竟然有些站不稳似的。
我知道,事情终究还是在按照它本来的轨迹发展着,只是胤祥,胤祥要怎么办呢?他会卷入怎样的风波当中,而我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挨,尤其当你等待的结果又是如此的可怕时。整个八月,数着日子,却觉得一天过得慢似一天。这其间,我叫人送了封信给胤祥,写信的时候,斟酌再三,这是个敏感的时期,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最后判定我们罪责的依据。只是,让我束手待毙,又何其不甘。
信上,我问了十八阿哥的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叫胤祥好生照顾他的阿玛和弟弟,通篇冠冕堂皇。除了字依旧丑丑的之外,应该可以当做一篇合格的古代书信了。只在最后,写了一句,时近初秋,天气变化无常,不要为了图省事,随意揣测天象,要多多留意身子,时时增减衣物,我在京城盼他早日平安归来的话。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写得再明白了,盼望他懂得吧。这个时候,明哲保身,别为了自己不在意的皇位,付出半生痛苦的代价。
信送出后,等待胤祥的回信便成了我每天重要的一项日程安排,掐算着往返路途上需要的时间。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也一天天变得焦躁不安。只是这种焦躁和不安,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心里自然是烦闷异常。
比较起我的烦闷焦躁,京城里却是一天比一天安静了起来,能打听到的关于塞外的消息忽然少了,京城里留守的阿哥们也减少了走动,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凡大事发生前,总会有这样的一个平静的时期。上学的时候,我们喜欢称这样的时期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三,这种平静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康熙已经走在了自塞外返回京城的路上,不过毕竟还是有距离的,传回的消息,已经是发生在几天前了。
几天前的八月二十八日,康熙在驻地发了这样一条上谕:“嗣后诸阿哥如仍不改前辙,许被挞之人面请其见挞之故,稍有冤抑等情即赴朕前叩告,朕且欣然听理,断不罪其人也。至于尔等有所闻见,亦应据实上陈。”
闭门家中坐,我虽然不知这上谕因何而发,只是随扈的阿哥中,十五、十六、十七三个阿哥年纪还小,胤祥是生性谦和,胤祯虽然毛躁些,不过性情也温和,大阿哥我并不了解,不好评说,只有太子殿下却是出了名的暴躁成性的,难不成这次,他竟然打了随扈的大臣不成?
忽然觉得,任何事情发生之前,都不是毫无预兆的,人的本性虽然不能改变,不过突然毫无顾忌地变本加厉起来,也是闯大祸的预兆了。
九月初六日,十八阿哥的事情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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