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把签语折起来,放进怀里。
032
刚坐进车里,手机忽然响了,接听后张嘉缑才想起,今天是周三,下午市直机关举办大型党课,他竟然给忘到脑后了,于是急忙让司机送自己去市委礼堂。进去后发现,党课已经开始了,主讲人是市委副书记司徒向彬。他在后面找了个空位子悄悄坐下,刚要松口气,右边一个人捅捅他,窃笑着说:“老哥,空手来听课,糊弄鬼哦!”
他认出是毓岚县的县委书记孙冰暇,于是解释说,中午去走访病号,是从医院直接过来的。
他自己都奇怪撒谎撒得怎么这么自然。
左边一个人瓮声瓮气地抱怨说:“大热天把咱们拘在这里受罪!什么党性党风党纪,都是老一套,有本事先把自己管好。没听说嘛,问题都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上头有病,却叫下边吃药。”
声音不小,张嘉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刚刚下台的高新区原主任丁大一。前排的人也都听到了,纷纷回头望着他,脸上都是会心的微笑。
张嘉缑不敢搭腔,又怕引人注意,忙半伏下身子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心里却忍俊不禁,想起了上次吃饭时池风飏讲的一个笑话。说是某市召开反腐倡廉大会,市委书记开场讲道,今天这个会以教育为主,对过去犯过的错误一律既往不咎,为了考验大家是不是对党忠诚,有真心悔过之意,现在请有过贪污受贿行为的人坐到左边,有过包二奶养情妇行为的人坐到右边。片刻后,会场左右两侧基本上各坐了一半人,只有一人仍在原位不动。书记问他,你怎么回事?该人答,我既贪污受贿了,也包二奶养情妇了,不知道该坐哪一边。书记、市长与身边一班人耳语后,说,你这种情况就上主席台坐吧!
这种段子虽然荒诞,却流传甚广,并且听过的人大都认同,这说明如今的官场已经面临着何等严重的信任危机,不管多大的领导在台上讲话,也不管你讲得如何慷慨激昂,正气凛然,下边的人绝对不会“疑罪从无”,第一反应就是猜测他靠什么当上的官,有什么后台,捞了多少钱,包了几个二奶,而不是坚信这个人究竟有多么清廉,创造过什么政绩。更可怕的是,地位越高,官职越高,受怀疑的程度也越高。如果把官场视作一潭水的话,已经很少有人相信这潭水里还会有吃素的鱼了。
这样想着,张嘉缑就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找到了自我开脱的理由,不管怎么说,自己还不算那条最贪得无厌最劣迹斑斑的虎头鲨,虽说偶尔也吃点小鱼小虾解解馋,但与政坛上那些饕餮客们相比,还算是清廉正派的,即使挖空心思想再爬上一个台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仕途就是仕途,想清高就别踏上仕途,除非从现在起就金盆洗手,退出仕途。而事实是,从踏上仕途那天起,自己就没打算清高过,何况仕途根本不允许你清高。
张嘉缑把刚才求得的签语用手机发给在北京的池风飏。不一会儿,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就回复了:
“恭喜大哥!福禄寿喜皆有天定,吉星高照,龙飞九重,好自为之,前程光明。小弟翘首企盼好消息呢!”
张嘉缑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心里愈加坚定了要和梁吾周恶斗一场的信心。虽然在佛光寺没求到出奇制胜的招术,但这个上上签足以证明,自己完全有条件有能力也有实力与对手决一雌雄。下一步就要认真地筹划一下,如何把那几个关键人物攻下来,只要他们能站到自己这边,不,即使他们保持中立,不给对手添加砝码,自己就不会处于下风。只是不知道梁吾周现在还有什么秘密武器没拿出来,这家伙居然能陪着市委书记进京,这就说明他也在处心积虑地往上靠,如果能随时掌握他的动向,做到知己知彼,那就好了。这就像战前布阵一样,缜密筹划,精确出击,不打则已,打则务求旗开得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政治斗争也是这样,劳师糜饷只会给对手机会。
想到这里,张嘉缑抬头四处寻找梁吾周的身影,很快便看到他坐在会场靠前方的位置上,正一本正经地记着什么。
“这家伙,真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张嘉缑暗骂道。
第十四章 运作(1)
033
头天晚上张嘉缑接到通知,让他第二天早晨到市委二楼会议室参加司徒向彬召集的一个临时会议。会议很短,就是按照魏东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指示,落实接待中央党校中青年干部进修班来A市考察的具体事宜。张嘉缑讲了讲报纸如何做好跟踪报道的想法,司徒向彬表示认可。散会后,张嘉缑借口内急,没随着另外几个与会者一道下楼,而是在卫生间里悄悄给关本为打了电话,问他方便与否,想去看看他。关本为说自己正在看文件,叫他过去。
张嘉缑顺着楼梯上到三楼。常委们都在这一层办公,他必须非常小心。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出入组织部长的房间,下边的人看到不好,常委一层的人看到更不好。还好楼道里很静,厚厚的栽绒地毯把他的脚步声都吸纳进去了。他像做贼一样左右扫了一眼,轻轻叩了两下门,不待里面应声,便推门而入。
关本为并未责怪他贸然闯入,反而笑着起身给他端来一杯茶水。两人的交情已经到了不需要讲那些官场礼节的程度。张嘉缑说,司徒书记临时召开这个会传达魏书记的指示,我也很长时间没到市委来了,顺便上来看看大哥。
“魏书记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衣锦还乡呵!”关本为笑着说,不知道是替魏东高兴还是在揶揄他,“全班学员都要来取经,这可是不花钱的广告呢!”
“是啊是啊!”张嘉缑应和着,关心的却不是这件事,直截了当地问道:“老部长走了……接班的人得魏书记回来才能定吧?”
“那当然了。一把手不在家,别人谁能定得了这么大的事!”关本为明白张嘉缑不至于白痴到这种程度,只是要借这个由头引出这个话题来,不过他却不肯往深里谈。
“听说……梁吾周去了北京。”张嘉缑看着关本为说。
“哦?”关本为眉毛一扬,显然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自言自语地说:“去见魏书记了?”
“好像两人是同车到北京的。”
关本为沉吟起来。在梁吾周与张嘉缑之间,他是比较看好后者的,但在与魏东个别交换意见时,却看不出市委书记明显的倾向性。平心而论,这两个竞争者彼此条件差不多,而且当初备的都是宣传部长的岗位,用哪一个都有充分的根据,反之,不用哪一个,也都可以找出站得住脚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一把手的意见便有一言九鼎的作用了。可是魏东至今不曾向他做过任何一点暗示,而以往,想使用哪个人时,魏东都会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先向他交底,由他去组织考核,然后拿出符合魏东意愿的考核意见来。魏东不表态,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拿准主意,假如张嘉缑透露的消息属实,那么梁吾周显然是在利用这个关键节点加大在魏东身上的感情投入,以求占得先机。
“大哥,你得为我说话啊!”见关本为不表态,张嘉缑有些着急。
“我当然会说话,不过我的话的分量不一定够啊!”关本为的表情很平淡。
“如果你说话再不管用,那我可就真的没戏了!”张嘉缑泄气地说。
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关本为忽然问:
“嘉缑,你搞过经营吗?”
张嘉缑怔怔地望着他,摇摇头。从大学毕业就在机关工作,除了当上报社总编辑后才过问过报社的经济指标外,他没有一点从事经营的经历。
关本为意味深长地说:
“其实做人的工作也是一种经营,只不过经营的对象是一种有思想的商品。正是因为有思想,所以这种商品有时就能反过来影响经营者的行为,甚至能彻底改变经营者的处境或初衷。这种现象,用我们这一行私底下的话来说就叫运作。运作可是大有学问的呵!当领导的,不懂经营不会运作是不行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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