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撞得不轻,她家条件还不好,母亲大哥背着骂名呢,不想留她。”
“不想留她?这是何意?他们是袭人的血脉至亲,怎可无端弃她不顾?”宝玉太不理解了。
平儿轻笑,鄙夷的看着宝玉:“你说的轻巧,她背着媚主的骂名被赶了出去,哪有什么做人的可能?二爷当真是个公子哥儿,懂不得我们这些下人苦。”细想想,那些个沾染宝玉的丫鬟们都没个好下场。哪是伺候主子,分明是伺候霉人呢。平儿也想跟这个倒霉蛋离远点,转身就走。宝玉忙道歉,拉着平儿拦她。平儿像碰了狗屎似得,赶紧甩开宝玉的手。
“宝二爷别这样,拉拉扯扯的若被谁瞧了去,谁告诉了二太太,只怕我以后没腿走路了。”
宝玉吓得松了手,桃花眼泪光闪闪。
平儿真觉得自己摊上事儿了,怪只怪她性子好,心软的谁都想照顾。结果就被宝玉这块粘糕粘住了。
“好姐姐,你法子多,回头托人帮我问问。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安心了,以后再不会去惦念。”
平儿耐不住宝玉的央求,跟他说好了,“罢了,我就帮你一回。打听后,不管好坏你都得认了,以后可不许再找我。”
宝玉忙点头,先答应了再说。
平儿叹口气,回头拖厨房外出买办的人去打听。傍晚的时候,平儿得了消息,招呼一关系要好的小厮去给宝玉传话。
“平儿姑娘说了,袭人回去第二日,便被她娘发卖到别人家了。二爷也别担心上火,袭人磕破了头,又着凉,病得厉害,她娘也没什么钱治病。得幸有人主动上门,愿意讨去袭人给他做丫鬟,治病的钱也是他们出。”
宝玉闻言不禁又惊喜又失落。惊喜的是袭人遇得贵人有救了,失落的是他遇见了新主子,怕只怕以后她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宝玉哀伤了几日,整日混在屋里不出门。王夫人几番催他,都没办法,显然宝玉因袭人的事儿恨上她了。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无处撒火,索性乘车去薛家老宅,找薛姨妈诉苦去。
隔了这么久,薛姨妈对荣府的怨念浅了,加之王夫人诚心道歉,她便给了她傲气姐姐的面子。薛姨妈能迁就,也是考虑到女儿的以后。这段时日,她没少暗地里给宝钗寻找归宿。不是人丑性子差,便是家世不好,难匹配。宝钗才貌兼得,性儿又好。薛姨妈才不会让把自己的女儿随意将就。数来数去,薛姨妈还是觉得宝玉不错。出身好,相貌堂堂,性子极为温柔,对女人几乎没什么脾气。挑肥拣瘦一遭儿,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判断上。
薛姨妈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王夫人一来道歉诉苦。她先是端着自己,让王夫人表足了真心,而后方跟王夫人和好,给她出主意。“宝玉与姐姐生了间隙,必是因袭人的缘故。说句公道话,姐姐对袭人苛责了些。如今大家里,那个爷们身边的贴身丫鬟不干这个?爷们到了岁数,理所当然。”薛姨妈还想说他家薛蟠更早,不过考虑到自己儿子混账,不好拿他做例子,硬是给忍住了。
王夫人听薛姨妈这么说,也有些后悔了,“他倒是跟我提过,那次是无心之失,就那么一回,再没有了,后来的都是误会。我当时也是气急了,说得狠,不想伤了我们的母子情谊。”
“姐姐仔细想想,那袭人也是个刚烈的,她若非觉得委屈,会撞墙以死明志?”
王夫人点点头,叹气道:“时至今日,说这些又有何用?”
薛姨妈笑着拉住王夫人的手,别有意味的劝道:“有用,自然有用。”
王夫人疑惑的看向薛姨妈,觉得她表情有些怪,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薛姨妈神秘的笑了一下,倒没说,看眼王夫人身边的一名眼生的丫鬟,“她是谁?”
王夫人蹙眉,小声嘲讽道:“老太太昨儿个赏的,还是个一等,唤作小古。”
“小古?”薛姨妈眉眼堆在一起,笑得极为慈祥,招呼丫鬟小古上她跟前来。薛姨妈仔细打量她,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冷了些,虽然性子像块木头,但行事却很乖顺麻利。“宝丫头就在西厢学做点心,麻烦你去帮我瞧瞧好了没有,我们两个老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呢。”
小古点头,转身去了。
薛姨妈眼看着她身影消失,脸色冷了下来,盯着王夫人:“姐姐怎能叫老太太随意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王夫人苦笑:“不然怎么办,她老人家可以不慈,但我能公然不孝?”
薛姨妈哑然,没话说了。所幸这会子她支开了小古,薛姨妈叫了一声,耳房里传出脚步声。王夫人纳闷的往那处看,就见一身穿香色夹袄的丫鬟走了出来,亦步亦趋,仪态很是稳重。那丫鬟低着头,发髻上簪了两支钗,还戴着一素蓝色的纱花。王夫人就喜欢丫鬟这样干净的打扮,可这个人她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王夫人疑惑的看向薛姨妈,薛姨妈此刻嘴角正微微扬起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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