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军渐渐走远转入林后,只裴湛和那小头目留在原地。裴湛见那小头目之前并未吩咐谁去取马,不由好奇道:“马在何处?”那头目看看消失的人影,道:“马已经有人去取了。”裴湛略一心安,又好奇道:“我怎么没听见你吩咐人去取马?而且,兵士已经走远,你纵然留下要送我只怕再追也难了。”那头目回头笑道:“刚才有两个人来迟了,我索性吩咐他们不必过来,去营地取几匹军马。”裴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些手势是吩咐二人去取马,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其妙一阵难受。裴湛莫名其妙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忽然向那小头目问道:“你早知道我要走?”那头目奇道:“难道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裴湛尚未回答只听林中传来阵阵马蹄响,不久林中绕出两骑,每人身后各带一匹健马。见二人站立等候,马上小卒忙跳下来,恭恭敬敬的把后面的骏马牵到二人面前。裴湛见那小卒牵马向自己走来,想到自己转眼就能逃出生天,心中忍不住扑通扑通一阵紧跳。
裴湛心道,夜长梦多,不如赶紧去吧。见那小卒走得近了,抢上几步从那小卒手中接过缰绳。提起缰绳的同时,手掌在马背上一按轻巧的骑了上去。小卒恭恭敬敬的献上马鞭,裴湛接过马鞭,向那小头目望去,见他也已经取马骑上。裴湛思忖道,此去前途埋伏重重,这小头目虽然不是豪杰辜负一番拉拢,但是倒也军务干练。如果沿途有他照应必然事半功倍,何不设法拉他同行。
见裴湛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那小头目莫名其妙的上下看看身上,奇道:“可有什么不对吗?”裴湛扯扯辔头,向他温言道:“我看你军务娴熟,又相貌不凡,不如随我同去。蒙恬大人一定会很欣赏你的。”裴湛本想再赞他几句,忽又想起他初见时对上官畏惧太甚,实在让他轻鄙。裴湛虽然嗜好阴谋诡计,但他从小接触的夜王府武士都是慷慨激烈的奇男子,这在潜移默化中也影响了他的性格。而裴湛又是个对自己看法很偏执的人,想起那头目的诸般不是,语气也淡了下来。
那头目见他邀请,忙在马上一拱手笑道:“只怕要让大人失望了,我们还是就此别过。”那两小卒闻言忙跳到自己马上,拉转马头就要当先开路而去。见他拒绝,裴湛的好奇心反被勾了起来,忙策马遮在三人面前奇道:“这是为何?”那头目忽然哈哈大笑道:“裴湛人品如此不好,我又怎敢与你同路。” 。 想看书来
第十四节 容刀(下)
那头目看着裴湛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紧抿的双唇遮住了脸上的阳光。脸上阴沉的肃杀之气伴随着他锐利的目光冷冷的盯在裴湛身上。刚才怯懦的下级军官此时竟然显得凶悍难当。那头目仔细看着裴湛的表情,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发现太多的惊慌之色。那头目眼角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收起了紧绷的表情。
裴湛默不作声,扯着马头,任马儿在三人面前转圈踱步。那三人似乎也无意打破这沉默。数圈之后,裴湛猛然抬头问道:“你到底是谁?”那头目笑笑道:“我是暴风校尉蒙果的行军司马,你可以叫我暴风蒙则。”裴湛长出一口气,好像忽然放松了。就像解开了缠绕太久的未知的谜题,之后怎样似乎已经并不重要。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之后,他竟然开始享受起最终摊牌之后的轻松。
裴湛默念两遍暴风蒙则,忽然笑道:“亏你不羞,也敢自称为暴风蒙则。‘暴风牙’却是在蒙果的手上。”蒙则心知他要试探蒙果是否也同来,于是笑笑,伸手从旁边小卒马上接过一个奇形怪状的长形包裹。向裴湛挤挤眼睛道:“你猜里面是什么?”裴湛脸上肌肉一僵,失声道:“蒙果也来了。”蒙则笑笑却不理裴湛,抱着那个包裹慢慢去解上面的死扣。不过那个结似乎打得太紧,解了半天才能松动。蒙则小心的解开第一层粗麻,里面却又用丝帛缠绕了几圈,蒙则慢慢展开,露出里面的木盒。裴湛心道,常听人说暴风牙是天下第一德刃,却少有人见过是什么模样,等下却不知如何判断是好。蒙则小心地掀开木盒偷看一眼,又重新小心的包好。
蒙则抬头向裴湛正色道:“其实里面不是暴风牙,大哥有没有来,我却不告诉你。”他的答话非常巧妙,他的第一句立刻就让裴湛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撒谎,可偏偏又太露痕迹,很可能是故意让他认为自己在撒谎。而最关键的第二句,他不但没说真话,连假话也没告诉裴湛。旁人听来或许无他,可是对这两个头脑异常机敏的人来说却带来了非常复杂的暗示。裴湛脑中飞速旋转,推敲他刚才的两句话到底想要掩饰什么,可是混乱无序的逻辑反倒搞得他心烦意乱。而那将要打开又被遮掩的,可以获知蒙果到底有没有来的包裹,又抓挠的裴湛心中异常难受。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压在胸口,裴湛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蒙则扬扬手中的包裹向裴湛道:“老实说,你怕不怕。”裴湛淡然道:“你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蒙则问话的本意是,假如蒙果亲自来追杀夜王府众人,他害不害怕。而裴湛却不傻,把概念偷换到自己身上。蒙则笑道:“回避可不是个好办法,因为这本身就是在意。不过假如我说我只要挥挥手,刚走开的士兵又会再回来,你信不信?”不待裴湛回答,蒙则又笑笑道:“我骗你的。”
见裴湛瞪瞪的望着自己,蒙则又问道:“你猜刚才那些士兵到底去了哪里?”这次却是恰好在裴湛将要开口的时候抢先说道:“你一定猜错了!”蒙则这两问两答,却没给裴湛一点开口的机会。或许论天资二人都属上品,但行事说话偏偏都被蒙则稳压一头,裴湛心中无限窝火,偏偏又发作不得,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蒙则仔细的注视着裴湛又问道:“你知道你的错误在哪里?”裴湛冷冷的扫了蒙则一眼却不说话。蒙则见他脸上虽然不屑,可是手中的缰绳却越握越紧,不禁好笑道:“别忍了,这次我决不打岔,真的。由你答,我绝对不抢。”裴湛闷哼道:“手势,你传达命令用了那么多手势,口令没有理由没有手势。”
裴湛答完,蒙则却不答话,而是转头和那两个小卒窃窃私语起来。裴湛等的心头火气,破口大骂道:“我操!到底对不对,你倒是说呀。”裴湛焦躁烦闷中竟然丝毫不觉被蒙则渐渐把握住了形势。蒙则晒道:“竟然还不明白。的确有军官因为太过骄傲而懒得做手势的,这不奇怪。我是因为另一件事才确定你是什么来头。”裴湛急迫道:“到底是什么?赶紧说!”蒙则不紧不慢道:“那是因为你的剑。”裴湛立刻醒悟,哭笑不得的望着手中剑道:“这是冯大叔的恶作剧,在我临行时刻上的。下次见到我一定要好好奚落他一番。”蒙则眼中厉芒一翻,不由脱口道:“不死冯劫,果有过人之处,的确难缠。”
裴湛不是笨人,听他这么说,心知其中定有蹊跷。蒙则却不再分解,一提马头,转身又走。裴湛策马又当头拦住,大声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蒙则淡淡道:“冯劫是个笨蛋吗?在这强者为尊的乱世之中,号称不死的不败男人难道会开这种无稽的玩笑?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要仔细的想个明白。你的破绽并不在剑上的字,而在于剑的本身。你的剑根本没有剑刃,一个可以铸到三尺之长的好剑却没有剑刃,谁看到都会感兴趣的。像你这种没有开刃的刀剑一律被称作容刀。只有经常出入王庭宴会,面见君王的贵家子弟才会配有,根本不是一个军人所佩戴的。所以你根本就是夜王府的逃徒。”
见裴湛呆立当场,蒙则向他挤挤眼睛,脸上的刀疤像一条蛇一样在扭曲,竟是说不出的诡异。蒙则轻笑道:“我想你还没杀过人吧,小家伙。我原先以为出过魏伯阳这样人物的夜王幕府还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原来,不过如此。”说完哈哈大笑着带着两骑,扬长而去。
裴湛呆立着,脑中不断轰响着“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胸中郁积之气不得发泄,忽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从马上摔落。
第十五节 攻心
正午。蒙则在一棵大树下展开丝帛包裹,取出里面的琴形木盒,用小刀轻轻地挑开木盖,从里面取出一包干肉和用鹿皮囊盛着的美酒。原来这竟是一个被伪装了的食盒。蒙则也不讲究,让侍从用水袋浇了些清水洗手,在包裹上胡乱一擦,便用手抓了碎肉就着酒浆大吃起来。可能是因为在马上长期的颠簸,本就微黄的酒浆变得略有些浑浊。蒙则享用片刻便有一匹马从远处而来,蒙则认得是他留下盯梢的一位斥候,忙放下酒食,擦干双手站起来大声问道:“怎么样?”
那斥候远远看见蒙则起身等候,不待靠到近前便从马上跃下,牵着马快步跑来。蒙则摇摇手,大声道:“哪有那么多臭规矩,赶紧骑过来。”那斥候颇为尴尬,已经下马,哪好再上?略一犹豫,知道蒙则心急,连这百多步也嫌漫长,赶紧上马快速冲到蒙则跟前。
蒙则不待斥候落马,连忙又问:“怎么样?”斥候顾不得喘息,忙道:“那裴湛在司马大人走后呆立半晌,忽然吐出一口鲜血,从马上摔了下来。小人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他醒来。他后来……他后来……小人却不敢说。”蒙则催问道:“他后来怎样?如实说,我决不怪罪。”斥候道:“他后来在马上不知道想什么,想了半天忽然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骑马向北而去。马蹄声重,小人不敢尾随,只好返回一路按暗记找到这里。”
蒙则一愣,随后叹口气道:“可惜。”旁边服侍酒食的假佐奇道:“大人可惜什么?”蒙则道:“蒙毅大人说过,此人极是聪明。我本想在他心中埋下一个极大的破绽。没想到,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又道:“凡是擅长机谋之人,气量大多狭小。他这次和我交锋处处受制,临行又备受我的羞辱。此番积郁难舒,像我与他这等工于阴谋暗算之人,生平有此不快,必然会始终耿耿于怀。一旦他日再和他交手,我便有极大的把握再占上风。”
奉酒假佐道:“大人明明早已经知道他是敌非友,何必告诉他失败的原因呢?”蒙则道:“假如我把他犯得所有错误都一一为他分剖,只怕现在还说不完。而且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我不要他输得心服口服,我要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葬送了他。我要他输得一点也不甘心。”那奉酒假佐奇道:“裴湛已经被大人气的呕血,大人又何故说可惜呢,这叫卑职实在听不懂了?”蒙则道:“想不到他性格竟然如此之刚,受此耻辱竟然呕血落马。而且他偏又骄傲蛮横,醒后大骂一通,竟然抛开心中纠结。如此积郁之气尽去,实在大出我的意料,这次只怕我的主意要落空了。”
那假佐不解道:“大人何不干脆杀掉他,一了百了?”蒙则笑道:“你懂什么?一个世家的强大与否直接取决与他所掌握的军权。在我眼中,夜王府众人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我真正要顾虑的却是李信。以蒙王两家两家势力就算袭杀夜王府所有僚佐,秦王也未必会轻易降罪。何况我们这次是师出有名,是赵亥出头要我们替夜风那小子清除几个恶仆。夜风是秦王女婿,这次说不得反倒是大功一件。我忧心的只是李信。”
那假佐也点头道:“除了逼反的卫满,自投罗网杨伯丑、苏角,残废的魏伯阳,胭脂都尉剩下的八人全部聚集在一起,李信手握十万大军,又有七都尉作为羽翼的确难动。这些人虽不如前代,但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了的。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去寻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的不是。”那留下的斥候显然也是蒙则亲信之人,知道不少内情,略一沉思道:“我们不是已经劝说国尉大人将他支开了吗;虽然国尉明言不准我们动李信,但是李信出兵之后粮草供给一定仰仗重镇九原;那里却是蒙恬大人的管辖。那时候要把他们饿死在草原只是蒙恬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蒙则嗤笑道:“蠢材,想什么呢?居然要饿死十万军,你也忒歹毒了点。这次夜王府与左支城内乱,赵亥给了我们难得的介入借口,看蒙毅的意思似乎想借机大大削弱两家的力量,逼迫赵亥以后听命于我们。只要吃掉赵亥的左支城,我们就有和王翦分庭抗礼的本钱了。本来赵亥委托我们的只是杀死冯劫,但是我可不想让这事太快结束,让夜风那孩子把全部力量都接手了。左支城与夜王府如果重新联合,那岂不是隔了九年又出来个夜枭?这绝对不可以!蒙毅的原来的主张是,引走李信将夜王府力量四散,然后我们趁机平定冯劫之乱。等到夜家的小家伙将两家合并之后,再将李信召回。那时候冯劫已死,夜风已经继承了家业,夜风是夜王枭的儿子,对于他们来讲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可是这样的话他们的势力之强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得了。”那假佐惴惴不安道:“这么说,引李信南下是您自己的主意,我怕蒙毅大人事后会怪罪的。而且我们和国尉约定的也不是这样子。”
蒙则大笑道:“国尉同那夜王枭是老朋友,在他看来,夜王府的事情完全是仆大欺主。现在老朋友的儿子回来,一口一个伯父叫着,他当然站在夜风这边。而且在他看来,他所作的只是帮助夜风得回失去的权利,杀几个恶仆而已,但是损害秦国大局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我们利益不同,这个约定不提也罢。李信作为大将镇守边境重镇,如果丢下军队私自前来,秦王震怒之下一定会削掉他的兵权。如果他带兵南来,那他就是心怀不轨意图作乱,到时候我们便不必在这丛林中装神弄鬼,大可鸣鼓而攻之了。到时候夜风手中只能得到个烂摊子,他不依附我们难道去找咄咄逼人王翦吗?那时蒙毅自然会知道我的好处。”
假佐皱眉道:“如果他真带兵来,只怕也不好对付。”蒙则摇头道:“没什么不好对付的,到时候只要我们声明李信是无诏回兵,意图不轨,肯陪他作乱的毕竟是少数。我担心的只是我堂兄蒙恬那里,堂兄的性格……”说到这里,蒙则不由苦笑。那假佐却接着说下去:“蒙恬将军极是刚正,不但我们这些兵士,听说就连很多民间的老百姓也都服气得不得了。”蒙则笑骂道:“小兔崽子,怎么?本司马不刚正,跟着我是不是委屈的很?”蒙则坐回树下,重新拿起干肉,只吃了一口便叹口气道:“我担心的只是,堂兄反倒可能要去帮助李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六节 宿命
裴湛并不知道蒙则这些心思。当他策马狂奔的时候,脑中不停的回旋着各种疑问。这个自称是暴风梦则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蒙家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个厉害角色,为什么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掌握。他的伏兵离开,又去了哪里?裴湛旋即又想到了暴风蒙果,原来纷乱的思绪立刻减少了许多。当遇到暴风蒙果这个大麻烦的时候,其它问题似乎都显得无足轻重。
暴风蒙果是大秦唯一的骑都尉。由于没有足够的兵士镇守迅速扩张的土地,秦王在各地设置了几个重镇。为了可以迅速的到达各处镇压反叛,秦王还抽调了数万马匹和八千精锐组成了大秦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骑军。所有家族都在为这八千骑军的归属争论不休,不但蒙王两家大阀,就连几个小的家族也向秦王推荐了己方人选。甚至一向远离争端的左支城赵亥也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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