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尉迟岚这几日一直在反复思量,私家记史的初衷,究竟是为了什么?
&esp;&esp;如今这位圣主已年逾七十,隐隐已近权力更迭之际。若在此时掀开真相,一场大乱自是不可必避免。
&esp;&esp;多年前的河西大战虽将宿敌成羌挡在国门之外,可宿敌之所以是宿敌,便是他们有世代传承的蚕食之心,若然元气恢复,难保不会卷土重来。若恰好在此时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esp;&esp;那么,在此时掀开这道真相的人,除了对得起自己史家弟子的良心之外——
&esp;&esp;于举国上下,都是万死不足以谢罪的千古祸首。
&esp;&esp;尉迟岚想起昨日午后,自己与霍正阳在议事厅内对峙的场面。
&esp;&esp;他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个少年失望而鄙视的眼神。
&esp;&esp;或许对那个锐气的少年来说,这样瞻前顾后的尉迟岚,都该被南史堂除名了吧。
&esp;&esp;“你……看起来像要哭。”
&esp;&esp;尉迟岚心中一惊,睁眼就见索月萝正在面前。
&esp;&esp;眼前这个素来狂妄到常让他这个顶头上官感受不到丝毫敬意、又时常惹是生非连累他来善后的女人,此刻的眼中竟隐着淡淡的担忧。
&esp;&esp;怔怔与她四目相对好半晌后,尉迟岚是当真想哭了。
&esp;&esp;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在这一刻,在只剩他们二人的演武场上,日头渐趋灼烈,惟有夏蝉静谧。
&esp;&esp;而这个女人,她身上,有光芒耀眼。
&esp;&esp;他仿佛听到耳旁有一个声音在幸灾乐祸地嘲笑——
&esp;&esp;尉迟岚,你、完、了。
&esp;&esp;
&esp;&esp;趁着近来手上暂无新的案子,自演武场回来后,傅攸宁便带着旗下几位小旗与资深武卒到议事厅,将近几个月经手过的案子一一复盘。
&esp;&esp;照惯例,众人七嘴八舌,一一细数着各自在那些案子中的纰漏与不足,间或再互相嘲笑攻讦,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esp;&esp;傅攸宁抬手按住额头,声气略有些疲惫:“今日说得也差不多了,午饭后各自带着你们的人手好好再瞧瞧这些卷宗,自行重新推演。”
&esp;&esp;在傅攸宁旗下,经手过的所有案子,只要不是作为机密归档的,事后都会拿出来重新研判,复盘推演,并作为经验传达到武卒一级。
&esp;&esp;如此一来,之前直接参与办案的人能静下来审视自己在办案过程中的偏差与错漏,未直接参与办案的人也能以此为契机,将经验纳为己用。
&esp;&esp;众人应下,叽叽喳喳了一上午,也都有些饿了。小旗陈广见她坐着没动,便顺嘴问道:“头儿,你不去吃饭?”
&esp;&esp;“不吃了,我……找个风水宝地睡一会儿。”傅攸宁笑笑,撑着桌沿站起身来。
&esp;&esp;众人知她本就底子不大好,加之春日里去真沄办案时中毒,后去范阳春猎又一身是伤的回来,想必眼下也不算大好。只她一惯从不叫苦叫疼,便常叫人以为她并无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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