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这个要求几乎是立刻就被批准了。侍女把她引到王放的精舍外面。
原本卞巨的意思,也不愿轻易让罗敷和王放见面。一是为了以此为要挟,二是怕这两位都是倔强死硬的性子,单独一个,已经油盐不进,若再见面,两人相互鼓鼓劲,同仇敌忾一下,岂不是更难对付。
但眼下的情况愈发不妙。随身大夫神色凝重地报告说,“嗣君”已两日未饮食,也不服药,一日里,多半日都昏迷着了。
事实证明,即便是虚弱得四肢无力,堪称任人摆布,人的一口牙关尚能咬得紧,撬不开他想说的话,也灌不进他不想吃的东西。
多少珍贵药材熬出来的精华,一碗一碗的交代在小小的卧房里。浓浓的药汁流一地,丝滑菱绮的床单被浸得透湿,一攥能攥出水来。
也就是卞巨有钱能烧。换个寻常大户人家,也得掂量掂量这“灌药”的成本。
想杀死一个人很容易。即便那人再结实健壮,求生欲再强,只要须一条开了刃的冷锋,便可以快到风驰电掣。
但要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弄得精神抖擞,活蹦乱跳……
不光卞巨。天上神仙都未必能夸口做到。
卞巨终于有些心慌。他图谋天下的大计,可不能毁在一碗苦药里。
可巧此时罗敷也派人来传话。他立刻道:“请秦夫人过来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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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刚把门帘打开一条缝,罗敷便闻道里头一股浓重的药味。喉头发紧,控制不住涌上的泪意。
屋内的装潢舒适而雅致,屏风隔出内外两间。窗下一个小火灶,上面咕嘟咕嘟煨着一锅药汁。
罗敷进门,令侍女们在外等着,轻轻关上门扇,上了闩。
里间床屏环护,轻纱帷帐放下,隐约可见一个背朝外而卧的影子。
她用力咬嘴唇,拔下发间几根尖簪,放在手边窗台上。发髻承不得重量,猛地坠落散开。她用一根丝带挽住。
这才掀开那床帏,小声叫:“十九郎?”
没回应。她探身拨开杂乱的被褥,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侧脸的轮廓。他明显消瘦,棱角变得清癯,双颊潮红,眉头微蹙,发际边缘满是细细的汗,洇湿了下面的枕头。几丝黑发散在他鼻尖,竟而一点也没被吹动。
忽而他重重一吐纳,发出像叹息似的声音。
罗敷伸手触他面颈,滚热。她眼圈红了,轻声叫道:“是我呀。”
他终于睁眼,看清上面的人,突然一把掀开被子,不知哪里来的能量,纵身扑上。罗敷“啊”的一声,完全无防备,转眼天旋地转,被他带跌在床上,一头秀发散在枕边。被他紧紧拥住,隔一层薄被,五指掐进她圆润的肩头,轻衫陷出小小的凹处。火焰似的喘息喷在她脖颈上,滚烫的身躯贴上来,像是要把她融进胸膛,又像是贪婪无厌的攫取她身上的温暖。
她一下被那体重压得喘不过气,不敢高叫,轻声呜咽着叫道:“十九郎!别这样……”
他不说话,面容似带野火,朦胧看到一双淡红的嫩唇,像是长夜孤路的旅人突然见了灯,几乎是凶狠的啄上去。
罗敷本能的偏头躲过,眼角终于一滴泪,挣扎出双手,用力捧他的脸,低声喝问:“你怎么了!”
他定定看着她,眼中时而像是蒙水汽,时而又像是失智的孩子。罗敷忽然害怕,用尽全力推他。
出乎意料。轻轻易易的推开了。他轰然一倒,仰面不动,像是燃尽了的蜡烛,灼热了一瞬间,身上再无一点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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