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想…睡去。
&esp;&esp;眼皮向下,缓缓与肉相触着,将要合并着,手脚软了,斜着,以倾倒的姿势站立着,将要坠落。
&esp;&esp;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张着嘴说话,几近顽固地,在说。
&esp;&esp;林凉哥哥…林凉哥哥…
&esp;&esp;哪里来的…缠绵的呼声从左耳、右耳里翩翩灌进,昏沉的脑被悄然震醒,心脏从腐烂里复苏,像是山与山之间的回响。
&esp;&esp;他缓缓弯下腰拾起那些东西,还有那五万块,都揣进兜里,开始步履蹒跚、一撅一拐地向前走着。
&esp;&esp;走着,就这样往前走着。
&esp;&esp;还不能倒下…还不能睡…
&esp;&esp;更不能死…
&esp;&esp;她还没吃晚饭,她还饿着等他回去做饭,所以得拜托人去照顾她。他要是在这儿倒了就没人会发现,真死了,那宋轻轻一个人以后要怎么过。如果庆幸地被人救了,也没人告诉她他去了哪里,她会着急担心。
&esp;&esp;所以还不能闭眼睛,所以得回家告诉她一声,他要去医院一趟,如果不能坚持清醒到医院,就让她找邻居帮忙交医疗费救他…
&esp;&esp;望着前方,离家还不算太远。
&esp;&esp;于是再用尽气力去奔跑,步子迈得很大,姿势因右腿的伤显得滑稽而丑陋。脑袋却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困难,便咬着手臂上最嫩的肉,嘴唇都是血,用加倍的疼痛去抑制昏迷,再搀着扶梯上楼。他的气一直吊在胸口不下,直到了门口,气才像是用尽了般轰然倒地,只能低下头抚着胸腔大口的喘息,背靠在门上,血蹭在地上成疤,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抬着手背的骨节去奋力的敲着门。
&esp;&esp;急乱的敲门声大而刺耳,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却微不足道,眼睛花了要黑了,意识紊乱,声音还要那样认真而执拗的,唤着她。
&esp;&esp;轻轻…轻轻。
&esp;&esp;轻轻…开门。
&esp;&esp;轻轻啊。
&esp;&esp;她可能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满怀笑意的脸在打开门后变得僵硬而难以置信的悲痛,她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她心里最好的林凉,身体倒在地上,头上的血顺着额角流下,腿上的血在水泥地上肆流,染红裤子,染红她的眼。
&esp;&esp;见了她,眼皮艰难地抬起,皱着眉,胸腔拼命的起伏着,血液的流失和神经的难受让他一瞬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可是他得忍住疼痛和昏沉告诉她,那些话。
&esp;&esp;所以他唤着她,神色凄凄的,抬起的右手想摸摸她的面颊。
&esp;&esp;轻轻,轻轻。
&esp;&esp;像是临死的道别,又像是希望的祈祷。
&esp;&esp;他抬起的手却而放下,没有摸上,只是从兜里缓缓地拿出那一捆钱,颤抖着递在她手中,困难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她说。
&esp;&esp;“钱…”
&esp;&esp;轻轻…
&esp;&esp;如果我真的死了,这些钱,你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esp;&esp;那些话没有说出,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沉寂,他不甘地闭上眼,手无力地摔在门槛上,以扭曲的姿势沉睡了。
&esp;&esp;她瘫坐在地上,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摇晃着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怕惊扰他。
&esp;&esp;“林凉哥哥…醒醒。”
&esp;&esp;没有回应。
&esp;&esp;倒在地上没有声息,安静而不作回答的模样,在回忆里有着相同的情形,她安然无事,还自在活着。后来是无数的人告诉她。
&esp;&esp;说,你妈妈死了。
&esp;&esp;惊慌惶恐在血管里漂流,于是加大了声音,像是用尽生命般的呐喊,面颊贴着他的面颊,眼泪流在他苍白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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