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柳雪涛还是听了紫燕的话,扶着她的手慢慢的走进了抄手游廊里,依着柱子坐下来,看着外边连绵秋雨搭在芭蕉叶上,又一滴一滴的落到泥土里去。
“少奶奶,媒婆徐二娘说有事儿求见。”
听见小丫头回话,柳雪涛方回神,看了一眼等回话的小丫头,问道:“媒婆徐二娘?给谁说亲?”
“说是给晨少爷。”
柳雪涛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说道:“既然这样,就请进来说话。”说着,又对紫燕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瞧上了咱们晨少爷了。”
紫燕便点头笑道:“晨少爷如今在衙门里供职,如今也是吃朝廷俸禄的人呢。按理说也该说门亲事了。今年定下来,过了年便过门。少奶奶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柳雪涛点头,说道:“这话说的很是,过了这个年,大奶奶的孝期也出了三年。晨少爷再娶亲,也到了时候了。”
说这话,媒婆徐二娘已经跟着小丫头进了门来,远远地瞧见柳雪涛坐在游廊下得栏杆上,便笑嘻嘻的上前问安:“妾身请大少奶奶安。大少奶奶一向身上可好?”
“好,徐嫂子快请屋子坐。瞧着老天,一大清早的就开始下雨,到这时候了还是淅淅沥沥的,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这雨这雨的连续不停,真是叫人心烦。”柳雪涛说着,已经扶着紫燕的手站起来,含笑对徐二娘说道:“徐嫂子进谁家的门,谁家就喜事进了。”
徐二娘忙笑着上前帮着紫燕搀扶着柳雪涛一起往屋子里走去,说道:“大少奶奶是菩萨心肠的人,心里总想着庄子上那些农户才因这雨发愁。我们这些人没心没肺,倒是想不了那么许多。所以今儿趁着雨天,大少奶奶不出门,才忙着赶来跟大少奶奶说一说峻晨少爷的喜事。”
柳雪涛含笑点头,因问:“不知徐嫂子说的是谁家姑娘?”
“说这人大少奶奶也是认识的。就是芶家成衣铺的掌柜芶稼瑞的女儿,小名儿叫惠哥儿的那丫头。今年十五了,因从小跟着她娘绣花,极少出门,人生的十分水灵。虽然门户小,但也是娇生惯养,也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认识几个字,账本儿也能看得懂,想必晨少爷是个读书人,自然是喜欢跟读书识字的姑娘白头到老过一辈子的。”
“小门小户倒不怕什么。芶家成衣铺店面虽小,也是正经的生意人家。芶稼瑞这个人为人也算是老实忠厚,他女儿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只是我听闻他家的儿子不怎么长进,这若是将来做了亲戚,不会影响我们峻晨的仕途的吧?”
徐二娘听了这话,又陪着笑脸说道:“大少奶奶说的不错,他们家的儿子是不喜欢读书。不过也芶家业没指望着他们的儿子去考举人进士的。他们有这份家业,也够他儿子将来过活的了。他们家的生意虽说不及卢家百分之一,这个妾身也知道。但难得的是这惠哥儿是个极为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咱们娶得是媳妇,又不是她娘家的哥哥,大少奶奶说是不是?”
柳雪涛只得点头笑着应道:“这话说的很是。不过这毕竟是峻晨的终身大事,我要跟大少爷商议商议,再问问峻晨的意思。徐嫂子的好意我们是十分感激的,再有其他人家的好姑娘您也千万帮我留意着。峻晨的婚事按说早就该定下来了。只因为之前大奶奶的孝期在,你们都不肯登我们家的门。”
徐二娘又笑着说了些客气话,又夸赞了柳雪涛一回,又说她能干,贤惠,又说卢家大少爷好福气,晨少爷也是个有造化的。卢家有柳雪涛这样有担当的少奶奶当家理事,真是处处精致,事事认真。
柳雪涛少不得又跟她打官腔说些客气话,又吩咐丫头准备饭菜,留徐二娘在家用饭。
媒婆这种职业,本就是凭着一张嘴四处混吃混喝的行业,徐二娘只略客气两句便没有拒绝,果然留些来用了午饭,又跟柳雪涛说了些闲话,比如谁家的姑娘模样好,谁家的姑娘贤惠,谁家的姑娘针线好,谁家的少爷学问好等等,说到了最后,这媒婆几乎没把绍云县所有适龄婚嫁的公子小姐都数了个遍。
最后柳雪涛倒是来了兴致,说徐嫂子你可以把这些人都编个小册子,把适龄婚嫁的人家个送一份,有小姐的便送各位公子的小册子,有公子的便送各位小姐的小册子,这样不管是谁要娶媳妇嫁女儿,手里有这么个小册子,每天在家里翻来翻去,绝对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徐二娘便又笑着称赞柳雪涛有办法,二人说笑了一回,徐二娘终于起身告辞。临走时又拍着胸脯说,峻晨少爷的终身包在她的身上,一定会给卢家说一个贤惠懂事听话的少奶奶进来,请大少奶奶放心便是。
这话说的柳雪涛心中一动,心想原来这些人最终还是拿着卢峻晨的终身大事来讨好自己的。想着卢峻晨的媳妇若是自己这个当家少奶奶相中了的话,将来新人进门必定听自己的话。不会给自己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柳雪涛是打定了主意让卢峻晨成家后搬出去另立门户的,她可没那个闲心再跟妯娌纠缠家产的事情。再说了,卢峻晨另立门户也是卢家老爷子临死之前的决定,卢峻熙和卢峻晨两个心里都有数。所以,这婚事便对卢家来说,分外的重要起来。
若是卢峻晨找个有权势的岳丈做依靠,恐怕将来分家的时候,他能据理力争,多从家里带走些东西。如果他找个没有什么权势的媳妇,那么另立门户时他能带走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书房里的那点东西罢了。连张氏小院子里的那些东西恐怕都没那么容易带走。
因为柳雪涛后来叫人过去清点过张氏小院里的东西,里面很多字画古董珍玩都在卢家库房的账上,并不是张氏的私有品。而且,那橱柜墙壁的夹层里还有些珍宝首饰是张氏私藏的,柳雪涛叫人翻看了卢家所有的账册,并没有卢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立下的财产遗嘱,和赏赐张氏的记录。
也就是说,那些东西都是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张氏若是活着,那些东西别人都动不得,也查不出来。如今张氏死了,就算卢峻晨明明知道那些珠宝,恐怕也不敢随便拿出来吧。
这事儿一直在大家的心底里放着没说出来,但并不代表卢峻晨从卢家大院搬出去的时候就会心甘情愿的放弃。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卢峻熙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卢峻熙进门听说少奶奶在见周家的人,便直接去了外书房。彼时柳雪涛正在外书房里瞧着周家派人送来的橡胶车轮胎的样品,同来人说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卢峻熙进门后看见两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地上,柳雪涛蹲在那里细细的看着,雪白的小手摸着那蠢笨的东西,脸上带着惊讶的微笑,他心里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因走过去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什么轮胎?”
。
“嗯,想不到周公子的这个亲戚还真是个能工巧匠,居然做的跟我想象的丝毫不差。只还有点小小的细节需要改进,这应该说是非常完美的了。”柳雪涛摸着轮胎爱不释手的样子,又让卢峻熙恨得牙根儿痒痒。
送走了周家的人后,柳雪涛又跟林谦之交代说:“明儿叫人去焱丰铸铁作坊催催那边的孙孝筠;这南洋海岛上做的东西都送来了,他那边的东西怎么还没送来?真不知道这个狗奴才是干什么吃的。”
林谦之见一向斯文的大少奶奶也开始骂人,自然知道事情非常重要。当时就吩咐下去,叫人明儿一早去焱丰催孙孝筠。
卢峻熙便陪着柳雪涛回房,又问她可请了大夫过来诊治,白天可吃了什么饭等琐事。柳雪涛不愿多说,只撒了个娇说这会子蹲的时候久了,腿发酸不想走路。
卢峻熙便起了玩性,一猫腰伸手把柳雪涛给抱了起来。
柳雪涛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赶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身后跟着的下人一个个都羞得满脸通红,转过头去。
雨中,卢家大院的甬路上都点了气死风的灯,暖暖的烛光映在湿淋淋的路面上,泛起点点金子样的碎光。
卢峻熙抱着柳雪涛一路疾步而行,踩着雨水一路哈哈的笑着,从外书房一直跑到了旭日斋的门口。
柳雪涛虽然较弱瘦小,但自己估算着也总有八九十斤的重量。从外书房到旭日斋的门口虽然并没有多远,但柳雪涛一路走过来也会觉得腿酸。可这会儿卢 峻熙抱着她跑了一路,在进了旭日斋大门后放下她时却粗气都不曾喘一口。柳雪涛不得不惊讶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身材修长显清瘦的少年,虽然比自己高了半头,但也好像并没有多少肉啊,平日里也没见这家伙怎么锻炼过,怎么就这么强壮了?
卢峻熙被柳雪涛看的有些发虚,便悄声笑道:“娘子看什么,难道不认识为夫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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