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代的秋天,飘零疏美。
摇曳着树枝将无边的落叶,旋转在疏朗的湛湛天空,温暖的光临照大地,令人不知天有多高,燕代有多大,只知此时有我,此地秋美。
林地的大道上,缓缓走来一个光头少年,身穿一件蓝色翻领袍服,衣服的颜色表明他可能不是个和尚。此人宽额俊脸,鼻间散居着五六颗杂面星,一脸的星光灿烂,看起来令人颇觉好笑,也正是这几点小黑点,常令这少年觉得自己的鼻子最帅,不时地皱上一皱,摸摸背上斜束的长剑,颇为得意。
行过林子,他上了条小路,但见前面有一曲清溪,急忙过去洗了洗脸,又掬着饮了几口,意爽地轻呵一口气,甩甩手上泉水,纵目四览,不禁心宽意轻地哺喃念道:“哈哈,若非我笑笨大侠骗过琥珀那个黄脸婆,难得来到这里看如此美景……”
光头少年惬意了一会儿,将水袋里盛满了水,正要离开,四下林中突然跳下十来个大汉,这群人个个身着玄衣,手提长剑,立刻将其围在中间,怒目而视,一看便知这群人必是某个帮派的弟子,其中为首的是个魁梧壮观的大汉,腮边充满了胡子茬,两条‘八’字眉象两条会动的虫子,不时地蠕动几下,令人担心它们一不小心会爬到一块去。此人手中的剑比寻常人重得多,显然是个猛主儿。
光头少年被这群大汉死死盯住,他见对方人这么多,方才的睥睨自雄顿时象耗子一般溜掉,连忙陪笑地望了众人一眼,连忙又抱拳又作揖,道:“诸位,又是你们啊,我不是和你们的掌门宋大猛打过了吗,你们怎么还不放过我?”
其中一个弟子冷哼一声,道:“小子,你还敢直呼我们老大的名讳,你快说对我们师父用了什么诡计,害得他老人家一连睡了三天都不醒?”
光头少年心中暗笑,心道他只不过多吃了几斤蒙汗药而已,面上却庄严肃穆得活象个和尚,道:“诸位别急,诸位别急,想你们的老大兼师父怎么说也是‘大风帮’的掌门,不是哪个说把他打瘪就能打瘪的,当日我是和他公平比试,但他打着打着就睡着了,这关我什么事,‘大风帮’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帮派,今天这么多人一起围着我瞪眼睛,是不是要多个打一个?”
众人闻言,都稍稍一滞,其中一个弟子低声谓那为首的大汉,道:“大师兄,这小子竟然知道我们大风门人多不欺负人少的规矩,你看我们今天……”
另一个弟子则不以为然地道:“这里又没有旁观者,就算我们一起上,也不算过份。”
光头少年闻言,顿时大急,语无伦次地道:“你们这算什么,这么多人一起上,别人一定以为我武功高出你们很多,有点以武凌人,欺负你们的意思……”
一个弟子脸色一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让你欺负一次好了!”
光头少年见大家群情汹汹,顿时大急,一边拿眼看他尚在思考之中的为首大师兄,道:“但是,我怎么说也是大名鼎鼎的慕容焉的兄弟魏笑笨,我要求公平的比试,你们要是一起上,我就弃剑不打了!”
那为首大师兄闻言想了一想,打雷似的大嗓门道:“都给我住口——”
众人包括光头少年在内都不禁震得直捂耳朵,但闻大汉道:“小子,既然你也知道我‘大风帮’的规矩,我掌门弟子刘大彪就和你单挑,但你说你是慕容焉的兄弟魏笑笨,连我师父听了都不相信,才和你比试,你怎么还来骗我,是不是以为我刘大彪个大心粗好欺负,我可告诉你,我心眼儿可细着呢,慕容焉又是我崇拜的大侠,今天我不把你这颗光蛋打成猪头,我就不叫‘小心眼刘’。”说着就亮出了家伙。一干弟子见大师兄发话,不敢违拗,纷纷退到一旁围观。
光头少年早被这壮观的刘大彪唬得一愣一愣的,如今听了他的名号,心里直跳,脸上镇定得一代宗师似的,道:“原来阁下的大号就是‘小心眼刘’,久仰久仰。”
“不要光说废话,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快点拔剑吧。”
光头少年脸色无奈地望了旁边的一群大汉一眼,道:“刘大侠,我是想和你开打,但他们在旁边猛盯着,令我觉的好象是在出恭……”
“什么,这个时候你要出恭,我看你一定是想趁机逃走,休想骗得了我。”
“我不是想出恭,而是说象出恭。”
“我们马上就要打架了,你说出恭干什么?”
光头少年有些难以启齿地望了众人一眼,低低地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出恭的时候最怕被人看着,否则一定弄不出来,我打架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么多人瞪着我,大大地影响我深厚实力的发挥,你让他们都退到至少十丈以外,还要发誓不出手帮忙,这样才算公平。”
刘大彪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道:“要想公平也容易,但你若是输给我,就和我去把我师父弄醒,我知道这一定是你弄的手脚,你休想瞒得了我。”
光头少年闻言,忖了一回,急忙点头答应。当下,刘大彪挥手命诸人一起退到十丈以外,又命他们一起发了个不叉手干预的誓言,回头正要与光头开打,哪知突然不见了他的影子,顿时大怒,那群弟子虽然看见光头跑了,但因为发拉誓不加干预,不知该不该追,结果纷纷只用手指光头逃走的方向,仅此功夫,刘大彪气得浑身直冒青烟,大喝一声,一边骂道:“你这个小秃驴,竟然敢趁大爷不注意逃走,我早就猜到了,你休想瞒得过我!”,一面提剑追了出去,林中顿时剩下那十来个弟子,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刘大彪象风一样追出去不久,林中一棵树后转出一个人,却正是那光头少年,他望着大汉的背影,同情地摇了摇头,自语地道:“你自己都说不注意了,口中居然还说早就猜到了,我看你的心眼也不比一头骆驼能小到哪里去……”一言及此,连连摇头,但继而一想,又急忙追那刘大彪去,心道:“笨蛋,我若是反过来追你,那你一辈子也别想追到我了……”想到此他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益加佩服自己聪明绝顶了。但事实上,他太高估刘大彪的恒心了,他跟在刘大彪屁股后面只追了三十里,那刘大彪便大大地泻气,连道“邪门”,放弃地折了回来,结果正看见光头少年躺在一棵树上啃干粮,边啃边不停地哼着一曲儿:“大哥哥咧爱妹子,拉拉手咧亲个嘴……”结果光头猛然看见刘大彪,几乎从树上跌了下来,急忙落地,奇怪地道:“咦,你不是追我么,怎么又回来了?”
刘大彪心中更是奇怪,心道这个地方我明明才经过不久,当时明明没有看到他,怎么这会儿又冒出来了。面上却嘿嘿一笑,道:“其实我刚才我经过时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我就是要陪你玩玩,这回我看你还怎么跑!”一言未歇,顿时挥剑直取光头。
光头少年见躲无可躲,只好拔剑应上,结果两人乒乒乓乓打了老半天,竟然是个平手的局面,但光头的跑功似乎比刘大彪略胜一筹,内功高得吓人,昔日慕容焉教的那一招早已不用多年,统统忘个精光,在蜀中时又不肯学,如今苦于不会使用,打得心中大大地憋闷,结果只好施展跑功兜圈子,一直把那刘大彪转得昏头转向,身上连连被割了还几道伤口,还是死缠着不放。最后,光头实在累得不行,一溜烟就跑,刘大彪衣衫褴褛地在后面猛追,一面骂着:“你这个秃头三,有种给老子站住,你要是个男子汉,就跟老子站着不动对砍,看哪个没用的先倒下!”
光头哪里肯停下来,闻言跑得更猛,结果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十来里路,光头少年累得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实在跑不动了,这时见前面渐渐接近了一座小镇,路边有一简单的搭棚饭馆,这时正有几个客人吃饭,急忙停了下来,不管危不危险,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过老板,要了两大碗面,两大坛酒,一份自己吃喝,另一份放在对面,坐着喘了许久,那刘大彪才口吐白沫地小跑过来,见他正安闲地坐在棚下,喉间象老母鸡叫一般道:“原来你……你个秃头三在……在这里啊,我可追上你了,我们再来打过。”
众位食客乍见这手提长剑,满身挂彩的刘大彪,都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寻仇,纷纷躲到一边。刘大彪瞪了他们一眼,大声道:“你们都回到自己座位上,此事和你们无关。”
众人见他嗓门如此之大,都不敢违拗,畏手畏脚地回到原位,其间只有一个二十来岁,愣头愣脑的黑衣少年,手中拿着一柄破剑,似乎没有众人那么恐惧,落座看热闹地看着刘大彪和光头少年。
光头少年喘了口气,道:“刘兄,你何必弄成这样,现在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要是和你打,势必让人笑话我占你大便宜,你先坐下来和我一起吃点东西,再打不是更有劲么?”
刘大彪闻言,暗暗点了点头,但他心眼细的特性马上又使他怀疑地道:“你会这么好心,我看这酒里一定有毒药吧?”
光头少年装作大怒的样子,提起两个酒坛各饮了一回,却马上被刘大彪夺了过去,砰地一屁股坐下,瞪眼睛道:“这坛是我的,你怎么光喝我的……”说话间,将长剑嗤地往身边地上一插,大大地吐了口气,先一言不发地喘了半天,眼睛只是瞪着那坛酒和那碗香喷喷的碁子面直咋嘴,但因为太累,需要好好地休息才能开吃,如此一来,他的样子惹得那群食客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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