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竟甚么都不需要了?
“怎么……怎么死的?”她声音颤颤的,失神的望着外面一片一片黄起来的秋叶,问。
父亲从药铺的柜台后面抬头看她,见了女儿这等神色,心里明白了一些,便叹了口气,道:“听雪楼倒没有对外面说什么——听人说,似乎是起的内乱罢。就那一日之间,萧公子和靖姑娘就同时去世了,现在的新楼主据说是萧公子死前立的,姓石,才十五岁的一个女娃子。”
“这一回,萧家算是绝了后……唉唉,我们欠他家的,恐怕是永世也还不上了。”父亲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为了这个还在那里叹气。
青茗不说话,俯身捡起了医书,便往外走去。
“茗儿,你去哪里?”父亲在后面急问。她淡淡的道:“我去找人下棋。”
一切都不同了。
高梦非死了……谢冰玉出嫁了。人事已经全非。
她没有去见新楼主,反正,也与那个孩子无关。
南楚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新建的阁楼前面。青茗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没有人,只供着一把刀,一把剑。听说,这个阁子,叫神兵阁。
她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的墓,南楚说:因为听雪楼结仇太多,最后决定不给两人立墓碑,他们两人,就埋葬在北邙山麓那一片青青的碧草下。不知何处。
很好……青茗想,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去打扰他们了。
只是,既不能吹箫,也不能下棋,那么他,一定是寂寞的了。
但是无所谓……他自从一开始,就是惯于寂寞的人。何况有靖姑娘在,他又如何会寂寞。
待得南楚走后,她望着他背影笑了笑:这个三楼主,毕竟也是成亲的人了,有自己的妻子家人,听雪楼,断断已不是他的全部了——其实,能看开,何尝不好。
怕的,就是她这样。
青茗回过头来,从腰畔抽出了一只玉箫,用丝绢轻轻擦了擦。
她本是自小就学的箫,一直没和他说,只是因为更喜听他吹而已,如今,泉下定然没有箫音,她便来为他吹上一曲,请他指正。
吹的还是金缕衣,但是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终于知道当初他吟的金缕衣的词,是这样的——“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有姑娘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他曾说。
“等到来年秋天,我研透了医书,再过来看看……”自己曾那样承诺。
“好,到时候,还请姑娘回来和楼主继续吹箫下棋。”靖姑娘曾那样相邀。
她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是重诺言的,所以,一定在等她过来一聚,从此,再无牵挂。
青茗坐在长长的青草原中,任凭山风吹着,一边吹箫,一边回望着山下繁华依旧的洛阳,那里,该发生的依旧发生着,喧嚣着……但是在她看来,却似换了人间。
一曲毕,她起身,将箫在石上砸的粉碎,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想,她以后是再也不会替人治病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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