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犯了错就爬到太后膝上,圈住她的脖子,娇滴滴的叫一声娘,天大的过错也就没了。
现在他唤了这一声,太后完全受不了了,背过身去,呜咽出声。
杨太妃想劝,看到自己从小当亲儿子带大的青年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劝得出来,只拿锦帕捂住嘴和太后一块哭去。
萧羌要是还有力气,一定会翻翻白眼。
喉间干渴异常,可房内的两个女人都背对着他,萧羌只想说一句,我还没死呢……好歹管管我好不好……
他很想这么说,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托起他的头,一只银勺凑到他唇边,调了荷叶在内的蜜水被极小心的一勺一勺喂到了他嘴里。
萧羌疲惫得说不了话,喝完只恹恹的抬眼看了看,面前红衣玉冠的青年把他抱高了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抿了抿总算滋润些的嘴唇,他虚弱的点了点头。
箫逐又喂了他半碗蜜水,萧羌费力的抬眼看了看箫逐,箫逐知道他想问什么,点了点头。“沉皇贵妃和杜美人都没事,现在就在偏殿,刚才太后和太妃才去看过。”
箫逐放下银碗,取过丝巾抹了抹他唇角,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现在方贵妃正跪在腾凤殿外……”
“她已不是方贵妃了。”还没等萧羌说话,太后的声音插了进来,箫逐赶紧起身伺立,太后回转身来,面上虽然还泪光莹润,眼神却已恢复清明。
杨太妃还拿帕子抹着眼泪,听到这话赶紧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低声说道:“太后,我觉得这下毒的事情方氏做不出来。”
太后却冷笑一声,“我知道她做不出来,她做得出来的话,我还容她在宫门前跪着?”
太妃碰了个钉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太后爱怜的看了一眼儿子,才长叹一般开口,“刚才已经查验出来了,下毒的是负责送膳的宫女,她谋刺未成,已然自尽了,这事应该不是方氏主使的,但是为何这谋刺的人就能混到她的宫里去?”
说到这里,她一脸怅然,又是长长一叹。
在最开始她把方贵妃送到儿子身边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扶立自己的侄女做皇后,但是方氏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实在不是母仪天下的材料,连她这个做姑姑的都说不出她的好来。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吧……
她暗淡神色,唤来了宫女,传旨降方贵妃为正三品的婕妤,立刻迁出飘音殿,移居到后宫偏殿。
她又和萧羌说了会儿话,才带着杨太妃离开,箫逐也辞了出去,整个偌大的正殿就只剩了萧羌和侍奉的何善。
靠在枕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萧羌唤来何善,“……朕盛给杜美人的那碗粥是不是打翻了?”何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据实答道:“是的。”
萧羌点点头,“那有没有人验过那碗粥?”
“没有,已经清理过了。”
萧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轻笑,他点头,道:“把朕的衣服拿来。”
何善虽有疑惑,也赶紧抱来衣服,萧羌自己一阵翻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极其小巧,半透明的荷叶状翡翠小瓶,里面似乎还剩了小半瓶液体,兀自晃荡。
第九章 衣带荷香(3)
何善看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捧着衣服的手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那是“荷带衣”,宫内传说中的密毒。
荷带之毒,醉生梦死,无药可解。
此毒味道甜美,中毒之后无痕可寻,无药可解,数月之内中毒者会毫无预兆的在梦中离世,最是防不胜防的毒药。
“你抖什么?”说了这一句,萧羌微微咳嗽了几句,疲惫的靠在了床上,眼睛慢慢闭合,何善却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萧羌端出去赐给杜笑儿的那碗粥里除了刺客下的“转轮王”,还被萧羌掺入了“荷带衣”。
他只觉得头皮都是发麻的,萧羌却没兴趣再理他,只淡淡的呢喃,“笑儿,笑儿,你怎么就恁的好运气,就被你逃过了呢……”
那声音温柔动听,犹如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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