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荀子退下。
屋里只剩下她与陆云峥两人。
男人披着一身月牙白的外袍长身玉立,站在山水壁画后面,他的背影伟岸高大,在封闭的屋子里透露出极强的压迫感。
又一次见到眼前之人,往日种种从眼前一一掠过,紫檀的睫毛颤了颤,心中纠结万分,酸涩微苦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奴婢……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杂乱的心情,上前几步,盈盈而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如今已经换了个壳子,料想他也没有火眼金睛,能看破她眼下这具壳子里面的魂。
男人转过身,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衬的他气质清朗,身姿挺拔,如苍松翠竹般。他长发未簪半披在肩上,烛光下,原本凛冽摄人的五官倒显得柔和了几分,腰间垂着一枚月牙形羊脂白玉,手腕上紫檀木做的珠串蜿蜒盘旋,明黄的流苏低垂。
他长身而立,单手负在身后,气质雍容华贵,深邃淡漠的眼眸扫了她一眼,他并未让她起身,而是走了两步,来到案桌后,掀起衣袍坐了下去。
紫檀跪在地上,微垂着眼眸,双手交叠规矩地放在小腹处,看起来低眉顺眼很是温良恭顺。唯有右手小指间无意识的颤动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这帽子是你亲手做的?”陆云峥拿起桌上那顶毛绒绒的帽子,垂眸看向紫檀。
紫檀闻声抬起头,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认出那是她送给元诺的礼物,想起刚才小荀子说元诺十分喜欢她送的衣帽。
她略略沉吟回答道:“回太子殿下,确实是妾身亲手所制,妾身想着如今这天寒地冻,小孩子身子骨又弱,于是便做了身衣裳帽子,今天又听闻小殿下受寒冻着了……”
“既然是你做的,”陆云峥打断她的话,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那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
外间,小荀子搓着手烤火炉,站在一旁的秦姑姑揉捏着帕子局促不安,她没想到她和主子不仅没有被赶走,主子反而还让太子殿下亲自召见了。对于眼下的情况,秦姑姑是既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主子她时来运转,终于获得了面见太子的机会,紧张的是她怕主子又会出什么纰漏,惹太子殿下不高兴……
小荀子察觉到她的紧张不安,他觉得颇为好笑,“你慌什么?太子爷又不会吃了你家主子,我刚才看叶奉仪进去的时候都没你这么慌张。”
秦姑姑被小荀子调侃,她揉了揉帕子,讪笑两声。
小荀子见她一脸伤痕,随口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秦姑姑用手捂着脸颊,她眼神闪闪躲躲,“没什么事儿,就是跟园子里其他小主的婢女生了龃龉,闹出来的。”
小荀子一听,砸吧了下嘴,心里感叹这女人之间打架也很凶残嘛,又是抓又挠的,下手可真够狠的。
秦姑姑侧身偷瞄了他一眼,心思转动,她拿着帕子,擦擦脸,脸上露出愁苦哀戚,长叹一声,“唉……”
小荀子抬头见她一脸沧桑还愁苦叹气,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作何叹气?”
秦姑姑捏着帕子,憨厚纯良的脸上满是哀愁,她看着小荀子再三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也是奴婢们没用,只是可怜了我们主子……”
*
屋内。
香炉冉起袅袅青烟,精美的琉璃宫灯无风自转,宫灯上的花鸟图案亦真亦幻。
紫檀在陆云峥的注视下,身子一颤,脑中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
原来陆云峥并不是因为她帽子做的好,讨得了元诺的喜爱,所以才召见了她,而是因为……恐怕他在这上面看出了什么端倪。
她前前世,现代的那个家,家里是做手工布偶生意的,她从小耳濡目染跟着母亲也学会了不少制作玩偶的手艺。
后来穿到这里成了陆云峥的侍寝宫女,宫里生活烦闷,她闲暇之余偶尔也会做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小玩意来打发时间。她记得,当她做出这些东西后,陆云峥还觉得十分稀奇,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追问她这是从哪里学的为何他从未见过?
她当时还开玩笑回答说这是她娘传授给她的独门绝技不外传的……
紫檀想起这些,心里一紧,暗道她真是太大意了,光想着送好玩好看的东西讨儿子欢喜,却忘记了居然还有这茬。
那么她现在该如何回答?
紫檀握紧手指,压抑住心里的紧张,莫慌莫慌,不过是一个帽子,天底下能工巧匠这么多,就算碰巧做出来的东西相似,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回太子殿下,妾身是小的时候,跟家中一名老嬷嬷学的。”紫檀思来想去,只能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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