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洗脚了吗?就上床!”
“你不也没洗脚吗……我真累呀……”
我把手都举了起来,准备要打他,听他话的后半句,又把手放下了。
是啊,人一累了,哪还有心思洗脚?我不也是?一累了,不管脚有多脏,多臭,就往床上爬,爸“哎哎”着,我也不管,头挨着枕头就睡。
隐隐的,感到我爸用一块温软的抹布给我擦脚,连脚趾缝,都伸进去,一处处擦干净了。
我爸就象一只老母鸡,我象一只小鸡雏,我爸的翅膀下边说不上有多温暖,多惬意。
那时,头一沾枕头,就睡了,把我爸硬绑绑的腿骨也能当枕头,沾着了就能睡去。
现在不行了,想睡个觉,比抱一下女人都难。
我看倪亚的脚,魂儿划的,象在垃圾箱里踩过一样,还少了一个脚趾头!少哪个,搞不清楚,总之,他两只脚,是九个脚趾!
“九……”我指的是他的脚趾说。
“对,是9!”
“黑JN149?”
“对头,是黑JN149!”
“后边还有两个,你想想,你能想出来!我相信你!”
后边是几呢?一点儿也没有印象。
想得头都热了,一点眉目也没有。
人的头要累,是最累的。头一累,四肢就懈了,懈到无筋无骨的地步。
“想,想不起来,不想了,睡!”我说,然后往身后一仰,躺下了。
我把被子拽了拽,肩头那儿,掖了掖。都掖惯了,每天我爸睡前都到我这里,给我掖掖被子。
我这么大了,他还重复对我孩童时的动作。
我怕冷,一般都是盖一床被子,又压一床被子。
天气暖和了,压的那床被子还没收起来,还在床上,怕哪天晚上冷了,再拽过来盖上。
倪亚就盖那床被子,那被子比我盖得薄一些,不过,他盖着可以,虽然他也瘦小枯干,但他比我的火力旺、抗冻。
我把床头灯调得暗一些,我离不开灯,我害怕黑暗。
我的头又嗡嗡两下,这说明要睡过去了。这之后,就找这两声来源,找着找着,就睡过去了。
这个时候千万别搅我,若有什么搅我,这一宿就别想睡了。
可偏偏倪亚这时在后边动我的被子。我激泠一下,返转身坐了起来,大声斥责倪亚,“你干什么你!”
倪亚胆颤心惊地说,“我给你掖掖被子……”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子,好象真象他说的一样,来给我掖被子,不是图谋不轨。
在学校里的老三,就是这样的人。
那天,我有点儿感冒,是他给我打回来的饭。米饭,鸡块炖土豆。
我说我不吃他打回的饭吧,还不好,那样就得罪他了,要吃饭,他能不能往我的饭里吐唾沫,甚至吐痰?
我打开饭盆盖儿,趁着不注意,冲灯影看看,有一处很可疑,我就把那一处挖了出来。
吃完了饭,他又给我拿来了药,说他买的消炎药,是头苞类的药,青霉素要不过敏,吃它就没事。
我说我青霉素过敏,不吃头孢类的药,还吃我的药吧——再说了,我只是感冒,你让吃消炎药干啥?要害我呀?
老三我一定要防他,他大概知道我往他水杯里吐过唾沫,他要报复我,可别象新闻上报的那个研究生似的,把他同学的小命“研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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