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是有点累了。以往在家里干活,在学校上课,照顾弟弟,都是很单纯的工作,并不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依靠自己就能够处理好。但是,现在,什么都是不确定的,与谁办事都要看谁的脸色,自己还没成年,还不知道那些手续能否正常办理。这些,并不是不想就能够解决的,头疼的问题依然会让你头疼。
现在有人告诉你,什么都可以帮你解决,甚至包你一生无忧,但要付出的代价是未知的,是会触及你的道德底线的。而你明明还是有些钱的,也可以不理会这样的提议,可以和弟弟艰苦的生存下去的,也可以寄希望于将来,或者会有奇迹出现,或者一切都会好的,就如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样,幸福也会突如其来的降临。
想到这里,落尘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下,从来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她,也被今天发生的一切弄的有点神经兮兮的了,还是抓紧时间做饭吧。落沙最近吃的很少,给他做个他爱吃的糖醋排骨,炒个青菜,也就行了。
这边想着,那边就忙活起来,到落沙进门的时候,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了。落尘招呼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弟弟洗手吃饭,自己却食不知味。
她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什么选择。被遗弃的时候,她还不通人事,5岁时候被养父母领养,是人家选的她,她也别无选择。幸好,养父母为人不错,即使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还是一样的对待她,并没有想把她送回孤儿院的想法。现在,有个机会在你面前,就是要不要好的生活的问题。那个董事长是很认真,不像是骗人。
弟弟吃完饭,做作业,然后就睡觉了。还是紧紧拉着落尘的手。落尘等他睡熟了,就把手抽出来,看着弟弟,她不能好好思考。
落尘坐在厅里的沙发上,一次次回想自己才到这个家的情形。环顾这个并不是很大的两室一厅,却觉得似乎自己最快乐的时光都在这里,却也似乎在自己没有刻意珍惜的情况下,都过去了。家里什么东西是什么样的,什么时候添的什么东西,在哪个地方有过什么趣事,弟弟小的时候,都爬到过哪个角落,弄坏过什么物件,好像这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父亲憨厚的和母亲有些刺耳张扬的笑声,也回响在耳边似的。虽然明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父母,自己对他们也都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他们对待自己和弟弟的差别,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落尘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长大,学好本事,好离开这个她寄居的地方。可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他们当成是最重要的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由于真心的爱护,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是这个家的一部分。这个房子不只是房子,还是落尘和弟弟的家,留有父母气息的家。
天亮了,想着想着好像就睡着了。落尘并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毕竟她并不清楚徐蔓之需要她做什么。叫醒落沙,两个人吃了早饭。就收拾收拾出门了。落尘觉得自己也得去学校一趟。今天是星期五,这周的课都没有上,得去问老师同学解笔记,落下的作业也要补上。
落沙的小学和落尘的初中离的并不远。他们中午都是在学校买盒饭吃,以前有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到小吃部吃个米线、麻辣烫什么的。落沙先到了学校,和姐姐再见就进去了,家里出事,倒是让这个小毛孩成长不少,脸上有的时候甚至有落尘的表情,两个人倒真的有点像亲姐弟了。
落尘直接去办公室见了班主任,班主任姓冯,是个很好的中年女老师,教外语。她体谅的看看落尘,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学校,你还小,很多问题不是你能解决的,不要逞强。冯老师一直很喜欢这个不怎么言语的女生,她没有当下女孩的那种娇纵,成绩很好,也并不爱出风头。虽然没有做学生干部,但如果老师有要求,她总是尽力配合老师开展工作。学校的各项竞赛,要她报名,她就积极准备。她的英语很好,上次全国竞赛,还得了二等奖。凌落尘的家庭状况,事实上学校是不很清楚的,只是奇怪她家怎么还能再要个小弟弟,明明不是少数民族什么的。落尘也不解释,大家就自以为是的理解为,反正没有人能约束个体户,他们就想生男孩,接受罚款来着。
所以大家也想当然的认为,凌落尘同学的早熟啊,家里条件一般啊,这些都和她父母要二胎有关系,所以内心里面多少是疼惜她的,对于她不同寻常的沉默寡言很是优容。
见过老师,取了很多的资料和题,下周要期中考试了,自己也得抓紧复习了。正想着,学校的大喇叭开始奏乐了,早自习结束,要开始作早操了。落尘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她并不想看到同学们。她的性格和每天过于严格的作息时间决定了她没有什么太好的朋友,她的时间都用在了家里。在学校,也就是和附近的女生能说上几句话,男生更都是分不清谁是谁。
落尘快些走,并不是怕同学关心她,向她打听什么。她只是觉得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被别人看。下午就要见徐蔓之了,自己确实还没有想好。
走出校门,回头看那些嘻笑着、打闹着、或手挽手亲密的走出来的那些学生,落尘忽然发觉,即使自己还有父母,还有完整的家庭,自己和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己的不一样,不是因为身世的缘故,是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就长成了这样,就算是按着最标准的规矩要求自己,自己也不能成为心里暗暗羡慕的那种笑的肆意、无忧无虑的形象。自己只能是我行我素的成长,这个世界最应该无条件的关心你、肯定你的人早已经放弃了分享你成功喜悦的权利,自己只能是无声无息的成长,甘苦自知。
忽然间,凌落尘觉得自己豁然开朗。我拿那些条条框框的标准为难谁呢,眼前既然能有解决问题的捷径,人家提供了方便,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我在坚持什么,高风亮节么,谁在乎,除了我自己,现下谁还在乎我。这么想似乎有些自怨自艾的情绪在里面,但落尘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这样能让我和弟弟生活的好,我相信我自己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好好的生活,对自己好。既然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自己又只有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和害怕的呢。
五
童忤的车,三点三十分准时到落尘家的楼下。他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凌落尘穿的整整齐齐的站在楼下等着。童忤又不禁的想到,这个女孩总是会给他意外,你越是料想她会怎样,她越出乎你的意料。
落尘安静的上车,对童忤问了声好。然后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车子驶离,等待到达目的地。即使是在车上,她还是笔直的坐着,好像从来不曾放松过。
落尘在那里,直视前方,她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希望这条路很长很长,永远开不到头,又好像希望结果马上到来,并不给自己重新思考和决定的机会。
再出现在徐蔓之面前的凌落尘,小小的脸上有着一丝很决绝的意味,徐蔓之是什么人,当下就明白她的选择。点点头,摆手让童忤出去,对落尘说,“过来,我们到沙发那详谈。”
不知道是心态转变了还是怎么,落尘竟然觉得这个董事长身上忽然有了人气,流露出些许亲切。
两个人坐定,徐蔓之亲自起身给落尘倒了杯橙汁,然后又坐到她的对面。
“你先喝点饮料,然后签一下这个协议。”
她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落尘。落尘接过来,打开文件,觉得这几页纸同她的今后关联如此之大,不禁瞪大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看的更清楚明白。
协议写的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可设下陷阱的复杂条款。甲方是徐蔓之本人,乙方是凌落尘。
甲方要履行的责任是:
偿还凌落尘家里的一切欠款;
支付凌落尘及其弟弟凌落沙的一切生活、教育费用;
每月支付凌落尘、凌落沙一定数目的零用;
派专人处理与凌落尘相关的一切事务;
为保障第二条和第三条的执行,自协议签定生效之日起,为凌落尘建立专项基金,预存金额为两百万元。基金由凌小姐指派律师负责,但一次支出超过十万元,要征得甲方同意。基金每年要保障基本金额不少于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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