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奇只当他在戏弄自己,忿然撑桌站起,镣铐顿时哗哗作响,“你这狂妄小儿,莫非以为本官被捕,你便高枕无忧了不成?”
崔慕礼便道:“下官当然知道大人权势滔天,不仅牢牢把持兵部,背后更有人保驾护航,然而这一回,大人确定他保得住你吗?”
王永奇闻言反倒找回理智,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本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崔慕礼道:“大人能咬死不知,但您的叔父王科易,王府尹呢?听说他在牢里受尽折磨,已然胡言乱语,叫嚷着,灾银明明该出现在……其他地方。”
王永奇脸上闪过一道讽意,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崔贤侄果真是装模作样的好手,之前是本官看走了眼,竟以为你是可造之材。如今看来,你与罗必禹那老家伙是一路货色,鼠目寸光,无可救药。”
崔慕礼面色自若,拱手道:“能得大人如此评价,下官深感荣幸。”
狱卒敲门,进来在崔慕礼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又退离。
崔慕礼望向王永奇,“王科易死了。”
王永奇忽而放声大笑,道:“来人啊,本官要画押认罪,不过是一死,有何所惧?十八年后,本官又是一条好汉。”
崔慕礼早已预料到结果,王永奇能坐到兵部尚书的位子,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比,想由他入手掰倒张家,几无可能。
王永奇笑完,阴恻恻地盯着他,“崔家小儿,从今以后,你最好要加倍小心,否则行错一步……呵呵……”
“下官谨记大人当初教诲。”崔慕礼收袖而立,轻描淡写道:“弃暗而投康庄大道,下官定会每日三省吾身,莫步大人后尘。”
*
从诏狱出来,崔慕礼登上马车回府,不料途径西市时,有两头疯牛冲破栅栏,在街头横冲直撞,顶伤无数路人。
官差还未到场,无人主持秩序,百姓们抱头四处尖叫乱窜,场面登时乱成一锅沸粥。
崔慕礼掀开帘络,快速打量后,低声吩咐沉杨领人去制服疯牛。无独有偶,沉杨的背影刚消失,崔慕礼的座驾忽然发狂,举颈长嘶着,同样在人群里撒起野来。
车夫惊恐地喊:“公子,马发疯了,您赶紧跳窗!”
崔慕礼轻咳两声,捂住左肩,掀开车帘跳窗而出。
甫一站稳,便见那马儿正直直冲着一名幼童背后而去,周遭逃影纷乱,无人在意这抹小身影的哭闹恐惧。
崔慕礼瞳孔一缩,顾不得身上有伤,强行提气跃至幼童身旁,长臂一揽将他护在怀里,再翻身一滚,险险躲开马蹄践踏。
尘土挥扬中,他正松了口气,却见那孩童露出诡异笑容,随即伤处一阵剧痛——
“崔二公子。”“孩童”以一种与稚嫩面孔截然相反的苍老声音说道:“要得无事,最好少管闲事。”
*
崔慕礼受伤的消息火速传遍整个崔府,两刻钟内,太医院的林太医携其他两名年轻太医匆匆赶来,在明岚苑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精疲力尽地出来。
院中央站着一名银发老者,回过身来,“林太医。”
林太医打起精神,朝他恭敬行礼,“崔太傅。”
崔老太傅面沉如水,问道:“慕礼情况如何?”
林太医用帕子抹去额际汗水,“崔郎中右肩胛本就旧伤未愈,如今再受一刃,便是伤上加伤……好在匕首无毒,下官替崔郎中处理了伤口,只要悉心照料,不出两月便能痊愈。”
崔太傅眉头稍松,马上又拢得更深,“可会影响到他日后行动?”
“虽伤及筋骨,好在治疗得当,无碍也。”林太医道。
崔太傅道:“便有劳几位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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