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哧笑出声来,那蛮子不说话时就是一脸煞气,要不是自己昨天睡觉起来还糊涂着,只怕也会被他吓得发抖,想起他偶尔露出的腼腆和不知所措,心头微微一动,轻笑道:“方丈大师,您就不用再为我费心,我以后就住这里。
再说,他做的菜实在好吃,我还真舍不得走。”
方丈终于松了口气,颔首笑道:“不光是做菜好吃,他本事还多着呢!他自小在寺里学武,武艺超群,十五岁时就打死一头猛虎,救下两个学生,十六岁就在书院里当武术教习,一个人管着众多学生还能应付自如,而且书院的重活几乎是他一手包办,挑水劈柴打猎都是顶呱呱的好手!”
他的表情,隐隐带着骄傲,似乎有一丝化不开的柔情,那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得道高僧脸上的神情。
云韩仙呆了呆,不禁有些心疼,那蛮子命还真苦,又要打虎,又要当教习,还得做重活,真是一辈子受累。
解决了这件,另外一件事浮现心头,她反复斟酌,讷讷道:“大师,那个……为什么有人找一个叫玉连真的人?”
方丈脸色骤变,“你难道也遇到了?”见她连连点头,他肃容道:“记住,书院没有这个人!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就在书院内活动就是,我们已做好万全准备,决不会有事!”
云韩仙满腹狐疑,玉是翡翠国姓,那玉连真分明是个皇子,不过,皇子不在深宫享福,跑这蓬莱山来做什么,害得大家如临大敌,还害得自己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
可惜在那人府中两年,她坐吃等死,得过且过,不理世事,若她肯开口,这些宫廷秘辛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她自嘲不已,都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可惜的,事不关己,何必庸人自扰,听他们的话,乖乖呆在书院便是。
这时,秋水天跑得汗水淋淋回来,不但搬了茶具,连下棋的小桌都扛来了,他把桌子在桃树下摆上,方丈神色一凛,怒喝道:“秋水天,你把夫子打成这样,还不道歉!”
秋水天张口结舌,目光不停往她那边瞟。
看到方丈努力使眼色,云韩仙突然醒悟过来,他演这场戏,左右不过是想自己能留下来,让秋水天有人陪伴,她苦笑着拉了拉秋水天的衣袖,笑眯眯道:“算了,以后注意就是,我不要紧。”
秋水天浑身一震,憨笑着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碰她脸上的淤青,云韩仙瞪他一眼,无奈地微笑。
方丈左看右看,越看两人越般配,开始在心里打起算盘,摆弄着棋子笑容满面道:“阿天,你去泡壶茶来,我要跟夫子下棋。”
“下棋也不找我,大师是嫌我棋艺不佳么?”随着一个清亮的声音,两道黑影率先冲了进来,围着秋水天团团转,很快,一个蓝衫男子大步走进,笑意盎然。
云韩仙大吃一惊,听这声音,他就是昨天在她身后那叫招福的男子,真是阴魂不散,是不是山里太无聊了,老找她取乐!
这样一想,她心下颇有些忿忿然,朝自己的保护神身后缩了缩,斜斜看过去。
看第一眼,她站直了身子,从保护神后挪了出来。
看第二眼,她脸色变幻不停,眸中闪过无数种情绪。
看第三眼,她努力弯起嘴角,遥遥对他微笑。
顶着俗气的名字,那男子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圆滑柔和中有着几分孤傲之气。
更重要的,他的眸子是淡淡的棕色,那是她最熟悉的颜色,曾经,她想从娘亲眼中抠住那漂亮的宝石。
方丈轻轻咳了一声,“这位是中州刺史招大人,韩夫子还不拜见!”
招福连连摆手,“大师,我已经成了蓬莱山人,还跟我客气做什么,韩夫子昨天我已见过,不用再来那些繁文缛节了,请坐请坐!”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微笑道:“我说昨天怎么跑那么快,原来是你的脸不便见人,韩夫子不要怕,皇上赐了我不少疗伤圣药,叫阿天去拿便是,擦上后揉一揉,明天就好了。”
见她看别的男人看得目光发直,秋水天一股郁闷之气冲到头顶,闷哼一声,去厨房搬了张小矮凳出来,重重放在招大人面前,又小心翼翼瞄了云韩仙一眼,见她仍然一脸迷茫地对着招大人笑,再次坚定一个信念,当官的就是没好东西,看见好看的人就跟苍蝇一样,以前不招惹他真没错!
“阿天,去寺里拿些碧玉膏来。”招大人有令,秋水天当然不敢不从,他提起一口真气,脚底如踩风火轮,生怕那苍蝇趁机拐走了自己笨笨的阿懒。
秋水天一走,招大人嘿嘿直笑,倒也不嫌弃,搬着小凳子坐在树下,方丈讪笑道:“招大人,阿天这孩子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有人给他差遣,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云韩仙吃吃直笑,招大人似知晓她心意,含笑摇头,拂去衣上的桃花,正色道:“蓬莱书院是天下书院之首,从不请无能之辈,韩夫子如此年轻,又是区区女流之辈,不知有何过人之处,能被方丈亲自邀请?”
此话一出,方丈和云韩仙同时变了脸色,方丈想起他的深厚背景,字斟句酌,不知如何才能解释得两全其美。
而云韩仙只恨刚才看花了眼,把个笑面狐狸当成温驯可爱的小江小海。
小江小海在厨房搜寻一圈,没有任何收获,怏怏出来,直扑平时最大方的招大人,招大人一手一只摸了摸,冷冷道:“圣上颇为重视蓬莱书院,可由不得你们胡来!”
云韩仙微微一笑,从房间拿了一张纸出来,到灶下捡了根细细的炭,一出来,两人两狗皆目光炯炯盯在她的手上,她也不解释,把纸往墙上一贴,一手按纸一手信手涂鸦,寥寥几笔,刚才招大人摸狗的模样就跃然纸上,连他脸上的所有所思也尽现其中。
方丈轻叹一声,神色似悲犹喜。
招大人眯缝着双眼定定看着画,眸中掠过难解的光芒,各种混乱的情绪奋战不休,最后,笑意渐渐压倒一切,浮现在脸上,“这画我非常喜欢,就算送给我的见面礼了!”他顿了顿,把云韩仙的鄙夷之色收在眼底,拂了拂肩膀的桃花,淡然道:“韩夫子,你可知这炭画由何处传到翡翠?”
云韩仙心里咯噔一声,炭画是乌余皇室和贵族年轻一辈所创的游戏,乌余亡国,传说中皇室贵族尽殁,如何能传到翡翠!
灭乌余的燕国皇帝墨征南心狠手辣,曾立誓将乌余皇室贵族杀光,到如今还在悬赏捉拿乌余皇族后代,方丈知晓其中利害,冷汗涔涔,赔笑道:“招大人,这木炭四处皆是,启蒙学堂许多家贫的孩子也画着玩,如何用得着从外面传入!”
招大人吁了口气,一字一顿道:“这种东西难凳大雅之堂,韩夫子自己玩玩就好,切记不要拿出来误人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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