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天顶中央落到海平线那端,他看着整座城市沐浴在大盛的白光下,又看着熔金般的夕色染上每一栋高楼大厦,最后直至夜色倾颓,平等覆盖每一寸土地。
谢绰不要命地拿尼古丁麻痺自己,抽到肺都呛得狠了,菸头在脚边堆成了小小的墓,埋葬的是他破碎的理智,又或者是谁被伤害的心。
可这回却没有人会让他及时止损,没有人会传讯息过来说我爱你──仅仅是单纯而热烈的我爱你。
白月光可能要没了,要被他自己掐灭了。
谢绰很懊恼,他想到昨晚徐羡躺在他身下哭的模样,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蛋,本该是皎洁而美好的,笑容最与之相衬。可当时那标緻的五官上却匍匐着纵横的泪水,洇湿了她漂亮的瑞凤眼,也淹没了心脏,将彼此都泡得皱烂发胀。
她没有大哭,只是无声的流泪,就足够让他心碎。
可当下的他在做什么呢?
当下的他被恨意蒙蔽了双眼,被邪念侵蚀了理性,被骨子里本能的独佔慾削弱了设身处地的共情,残馀的只剩刻薄的自私。
他满脑子都是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两个人靠在一起的画面太刺眼了,肢体相触,姿态亲腻,每一帧都刺得他喘不过气。
危机感油然而生,固守的领地被侵犯,扭曲的理智告诉他得防御,得使劲全力留下她,不论何种手段。
他明明不想强迫她的,爱一个人不该是强迫。
可他还是伤害了她。
至于在她手机装定位的事儿,他知道太过病态,但他止不住那偏执的控制慾,克制不了想要掌握她行踪的衝动。
他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干涉她的生活,好像在监视一个犯人一样,是对她的不尊重也是不信任。可之前太过频繁地询问去处,或许已经引起了徐羡的厌烦。
其实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就是偶尔担心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确认她是安全的就好。
他没有想要支配她人身自由的意思,他只是担忧。
毕竟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儘管已经警告过王郁珊了,手上也有着她的把柄,可他怕她哪天又发疯了,打算再次以偏激的方式报復徐羡。若他上次没有在徐羡公司楼下等,没有跟踪她,那他也不会发现那两个流浪汉,更不会发现王郁珊的恶意。
若没有发现……他的羡羡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他不敢想像。
可是这种事不能告诉徐羡,倘若她知道他后来用什么手段对付王郁珊,她会讨厌他的。
她估计会害怕,会想逃,会想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疯子。
毕竟那事儿毫无道德底线,纵然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放在普世价值的眼光之下,到底还是太极端了。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可理喻,也确实瞒不住,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她还是想逃了。
有风呼啸着扫过大街小巷,菸尾的火星子被捲了一下,灰烬簌簌抖落,也烫着了指骨。谢绰却恍若未觉。
他挫败地垂下头,五指插入发缝,像个彻头彻尾的输家,在拉锯的战役中节节败退,狼狈又自厌。而簷上月光并无同情,大抵只觉他自作自受,冷眼淋了他满身落魄。
事到如今,他能埋怨谁呢?
谢绰瞪着虚空,空茫地想。
他只能埋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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