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你朝前走吧,别再回头了。”
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终有一日,以废掉我,向世族宣战。
“用不着回头,”
因被彻夜不眠的哑意填充,而变得低沉且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崔稚晚,我一直就站在你身边,从来不曾挪动一寸,你看不到吗?”
她怎么会看不到呢?
只是,从前是不敢置信,如今却成了不敢放任。
朝夕相对这些年,崔稚晚早已发现李暻对于一事、一物、一人的执念,不会比他的耶娘少上一丝一毫。
他只是因自幼所受的教导,所以在竭力压制。
如今,她眼见着曾经雄才大略的圣人在先后离去后,对于朝政之事,愈发心慵甚至颓唐,以至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
另一面,又屡次听信谗言,为追忆过往,不惜耗资无数,更是在几月前于太极宫北起高台,只为能遥遥的看上她几眼。
崔稚晚知晓李暻此生的夙愿,太子殿下渴望成为一代明君,将大梁引至繁荣盛世。
所以,见到这样屡次为她打乱步调的他,明知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的她终是会害怕。
怕他驻足不前,以至丧失为他马首是瞻,时时翘首以盼的人心。
更怕他陷得太深,在自己走后,亦会像圣人那般,为了心中所「执」,被人左右,不惜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情浓之时,与他决裂,崔稚晚知道自己很自私,可她就是不想要李暻「坠落」。
她要他此生良臣环绕,志得意满,为万民称颂,而不是由小人蛊惑,被臣僚讳言,然后自己一人落寞的在太极宫里的某个寝殿里,忆她,想她。
因为到了那时,她早已不可能再去到他身边,陪他去走完万般难捱的艰辛。
伤心虽是难免,可长痛终究不如短痛。
于是,崔稚晚咬牙哑声重复:
“我……我看不到,亦……不想看。”
可惜,到底是病中脆弱,心不应口,远远要比平日康健时艰难千百倍。
感觉到洇湿颈边衣襟的泪,李暻抬手一下一下的轻抚崔稚晚脑后披散的长发,心头酸胀到几次明明已经张开口,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再一次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太子殿下收紧双臂,直到能感受到她的每一寸呼吸,每一次心跳。
他说:
“我知你说这些话并非出自真心,更清楚你非要在此时将它们一一从口中吐出的缘由。
“稚娘,我早就知道了……”
崔稚晚还从未在李暻的声音里,听到过那么多的无可奈何,那么浓的压抑忍耐,话到尾声,甚至有一瞬难以察觉的哽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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