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怕什么!来到府上,我就象回到舍下,没有说嫌自己家里的东西吃残的。』
于是瑞云将现成的菜,办了一个火锅、四只碟子为他们主客三人消夜,嵇鹤龄一面劝酒,一面为裘丰言谈那张购枪合同的毛病。他虽未提到胡雪岩,而有了几分酒意,并且一向与胡雪岩交好的裘丰言却很替他不平。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非得好好评理不可。』
『少安毋躁!』嵇鹤龄拉着他的手说,『今天请你来就是要跟你商量个打抱不平的办法。毛病捉住了,但「没有金刚钻,不揽碎瓷器」,龚家父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件事还得平心静气来谈。』
『好,好!』裘丰言喝口酒,夹块红糟鸡放在口中咀嚼着,含含糊糊他说,『有你们两位在,没有我的主意,你们商量,我喝着酒听。』
嵇胡两人对看一眼,都觉得老实人也不易对付,他们原先有过约定,预备一搭一档,旁敲侧击,让裘丰言自告奋勇,现在他是『唯君所命』的态度,说话就不能再绕圈子,否则便显得不够朋友,所以反觉得为难。
当然,还是得嵇鹤龄开口,他想了一下看着胡雪岩说∶『做倒有个做法,比较厉害,不过盘马弯弓,不能收立竿见影之效。』
『不管它!你先说你的。』
『我想,老裘办过一回提运洋枪的差使,也可以说是内行,不妨上他一个说帖,就说有英商接头,愿意卖枪给浙江,条件完全跟他们一佯,就是价钱便宜,每支只要二十五两银子。看他们怎么说?』
『此计大妙!』说不开口的裘丰言,到底忍不住开口,『有此说帖,黄抚台就不能包庇了,不然言官参上一本,朝廷派大员密查,我来出头,看他如何搪塞?』
『不至于到此地步。这个说帖一上,龚家父子一定会来找你说话,那时就有得谈了。』嵇鹤龄转眼看着胡雪岩说,『有好处也在年后。』
裘丰言不明用意,接口又说∶『年后就年后,反正不多几天就过年了。』
嵇鹤龄听得这话,慢慢抬眼看着胡雪岩,是征询及催促的眼色,意思是让他对裘丰言有所表白。
胡雪岩会意,但不想说破真意,因为这对袭丰言无用,此人样样都好,就是办到正事,头绪不能太多,跟他说了他也许反嫌麻烦,答一句∶『长话短说,我记不住那么多!』岂不是自己找钉子碰?
因此,胡雪岩只这样说,『不管什么时候收效,这件事对老裘有益无害,我看先上了说帖再作道理。』
『那也好。』嵇鹤龄转脸问道∶『老裘,你看怎么样?』
『除却酒杯莫问我!』醉眼迷离的裘丰言,答了这样一句诗样的话,一只手又去抓酒瓶。
『你不能喝了!』嵇鹤龄夺住他的手,『要办正事就不能喝醉。等办完了事,我让你带一瓶回去。』
裘丰言恋恋不舍的松了手,瑞云在隔室很见机,立刻进来收拾残肴剩酒,另外端来一锅『烧鸭壳子』熬的粥,四样吃粥小菜。裘丰言就着象牙色的『冬腌菜』,连吃三碗,『好舒服!』他摸着肚子说∶『酒醉饭饱,该办正事了。
是不是拟说帖?『
『对了!』嵇鹤龄问道∶『你还能动笔不能?』
『有何不能,「太白斗酒诗百篇」,何况平铺直叙一说帖?』
『那好!你先喝着茶,抽两袋烟休息。我跟雪岩商量一下。』
于是两个人移坐窗前,悄悄的商议,因为有些话不便当着裘丰言说,首先就要考虑他个人的利害。
『这个说帖一上,黄抚台自然把裘丰言恨得牙痒,将来或许会有吃亏的时候,我们做朋友的,不能不替他想到。』
『这当然要顾虑。不过,大哥,我跟你的看法有点西洋,黄抚台这个人,向来敬酒不吃吃罚酒,说不定这一来反倒对老裘另眼相看。』
嵇鹤龄想了想说∶『这一层暂且不管,只是这个说帖,要弄得象真的一样才好。』
『本来就要有这个打算。真的这笔生意能够拿过来,二十五两银子一支一定可以买得到,而且包定有钱赚。』
等这一点弄明白了,说帖便不难拟,移砚向灯,他们两个人斟酌着一条一条地说,裘丰言便一条一条地写。写完再从头斟酌,作成定稿,说好由裘丰言找人去分缮三份,一份送抚台,一份送藩台。这件事明天上午就得去妥。
『好!这都归我。现在问下一步,说帖送了上去,黄抚台要找我,我该怎么说?』
『黄抚台不会找你!』嵇鹤龄极有把握地答道∶『要找一定是龚家父子来找你。』
『那总也要有话说啊!』
『这不忙!他来找你,你来找我。』
『等我来找你,你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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