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的脸上有着我所无法完全解读的内容,有如释重负,有心结顿开,或许还有无奈,有叹息。只是我们都很欣慰,从对方的眼底,我们看到的是理解与包容,而非后悔。
十三看着我,笑意温婉,丰神俊逸。他握起我的手,轻语道:“我待她,是很好的。”
我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笑道:“我明白。”
胤祥,虽然不能够握着你的这只手相与偕老,但是此心长留,绵延弥久。
我低头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握着他的手往下说:“再后来,那女孩又碰到了另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却有着和女孩最初的那个爱人一模一样的生活习惯。”
被握住的手一紧,胤祥吃惊地看着我。
我涩然一笑道:“他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喜好。他和他喜欢一样的诗词,写着一样的字迹,喜欢喝乌龙茶讨厌喝绿茶,喜欢吃甜食讨厌吃大蒜,喜欢阴天讨厌晴天。他写字的姿势和他一样,他伸懒腰时说的话和他一样,甚至他说的许多话,都是他曾说过的,一字不差。”
在南巡照顾胤禟时我就发现,他并不仅仅只是拥有和孔川一样的字体。如果说胤祥有着孔川的外貌,那么他便有着孔川的灵魂。
胤祥长眉一蹙,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你……”
我皱着眉头认真地边想边说道:“我觉得他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回来了,但就像你不是他一样,胤禟也不一定就是他。”
胤祥低着头像是在努力地整理思路。确实,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就连我这个看惯了穿越小说科幻小说的人也在一开始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个从小接受的是儒家教育对子不语之事嗤之以鼻的清代古董小皇子。
“那如果他不是他,你要怎么办?”胤祥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我微微一笑,坚定地说:“那我就在这儿等着,我知道他一定能够找到我的。”
“可是……”胤祥下定了决心,大声道:“可是万一你判断错了,他再也不可能回来呢?或者是他没有能够找到你呢?又或者当他找到你的时候他可能爱上别人了呢?”
“胤祥,不要说了。”我细声道,这些话,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在心坎上。这每一个问题,我都曾在过去的日日夜夜中问过自己无数遍,可是,没有答案,我甚至希望这些问题永远不要让我找到答案。毕竟,相对于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可能选择逃避会容易得多。
胤祥用自己的大手包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温柔地说:“未名,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得到你要的幸福。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当坦言相告:为什么你不试着放下过去去接纳其他的人呢?或许他会比你之前的那个爱人更加适合你啊。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而辜负了自己的心意呢?”
“你是说……?”我犹犹豫豫着问。
“我不清楚你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及时斩去不必要的羁绊而已。”胤祥抚了抚我的肩,恢复了我最习以为常的温暖的表情和语调。他的眸中深意许许,嘴角噙笑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将这话都说给我听,最近这段日子是我不好,向你乱发脾气。”
我报以会心一笑道:“那么还希望十三爷能够做到礼尚往来,对未名也是无话不说坦然相知咯。”
“我会的。”胤祥笑着握住我的手,稍微一使劲,我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至亲之人。”轻不可闻的声音丝丝缕缕飘入耳中。他似乎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喃喃自语:“这样,我便很满足了。”
告白
从十三处回来后脑袋便一直昏昏沉沉的,勉强打起精神去找了梁九功把写有人员需要的一张纸给他,又再重新解释了一边确保无误后,才拖着步子回到了屋子。一脚甩了鞋子,连衣服也没顾得上脱便蒙了被子倒头就睡。
一觉起来已是半晚。看来这几天的伴驾随行果真是对脑力和体力的双重折磨。这不,精神稍有懈怠便觉得支持不住只想睡他个天昏地暗。
从窗外望去,鹅黄的月光如同乍破银瓶,恣意泄了一地。天上繁星浩浩,一条银练直贯天际,波澜壮阔。最初在紫禁城中所仰望的夜空已让我惊艳,然如今比之草原之浩瀚恢弘,则又差了不知几许。
月如钩,星似洒,点点催人醉。一旦尝到了甜头,我便迷恋上了这种静谧夜游的感觉,倒是颇有一番锦衣夜行的滋味。
足下是辽阔无际的草原,头顶是渺然无垠的宇宙,伫立于乾坤之间,顿觉人力之渺小,生命之一粟。一个身着一袭湖蓝色长衫玉立的身影进入了视线,那个平日长袖善舞的剪影在这夜色中融为一豆寂寞,褪去百官逢迎之后所剩的也不过是一身孑然而已。
“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想了想,还是笑着迎上前去:“八阿哥好兴致啊。”
胤禩听闻是我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笑道:“原来是未名姑娘。”四下看了看奇道:“未名姑娘方才没有碰到九弟吗?之前不久他和我们分开后就说是去找你了。”
我微微一蹙眉头,自言自语道:“没有啊,他找我做什么?”
胤禩看着我神色忽然变得认真,想要说什么,开口却话锋一转又戴上了那招牌式的春风化雨的笑容:“对了,那日还未谢过未名姑娘的搭救之恩呢。不知未名姑娘是否有何心愿,若是胤禩办得到,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心愿?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回不了现在到外边去当个土财主也比在宫中闷死的好,此外嘛,倒还真是想不出来了。
我向八阿哥做了个安,浅笑着看向他的眸子,道:“八爷言重了,未名当时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而为之。相信其他人换在未名这个位置也会和未名一样做的。”
胤禩转睛避开我的目光,淡淡问道:“你救我可是因为我是皇子,是阿哥?”
“不,即使当时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未名也一定会这么做的。”我觉得有必要乘机对这个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宣扬一下新世纪的人权观念,进一步解释道:“佛曰众生平等,孔夫子也说‘有教无类’,无类即是平等。既然平等,又何分什么阿哥侍卫呢?”话一出口,还是有点后怕的,万一这厮一听自个儿和这些做下人的其实也就是一个小等号的关系脆弱的心灵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拿我开刀怎么办?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他也不是康老爷子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我拖出去杀头的说,也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胤禩却回给了我一个莫名奇妙的笑容:“那么如果我和一个侍卫同时碰到了这种情况,你先救谁?”这厮真是大大的狡猾的有,让我想起来那个经久不衰的问题:老婆和老妈落水先救哪个。嗯,1古代人民的智慧果真是生生不息,薪火相传啊。我低头盯着脚尖搜寻着说法,边想边慢慢说道:“若是这样,奴婢自然是要先救八阿哥的了。”
“哦?”胤禩这只小狐狸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静待我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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