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就是躲避世事昏暗,只求超然物外的之情,借着药石自我放逐。
拓跋珪贵为一国之主,南征北讨,无往不利;刘裕想不明白,他服药自轻自贱,究竟所谓何事。
刘裕道:
“昨日黄河西岸,陛下为何,以六镇汉人为肉盾?那些六镇子弟,也是你大魏军人。”
史官崔光,在席上详记了永明剑故事,极赋溢美之能事,此时进帐呈了史书。崔光又献上一壶热酒给魏主发散,拓跋珪药劲半过,满口酒气,道:
“汉朝,前面是秦朝。秦朝军法,以首级计算战士军功;秦法里,割取甲士的首级,才能算是首级。六镇汉人,不披甲,算不得我大魏军人。”
“不是军人,就可以被滥杀了吗?”
拓跋珪倚着沙盘站起,语态渐渐恢复如常:
“天如圆盖,地如棋局。棋盘那么大,下棋的,就只有敌我两个人;其余的,都是棋子。”
“杀一人而救万人,杀之可也;杀万人而救万万人,杀之可也。昨日燕军追兵赶到西岸,我军精骑还没尽数渡河,我不用六镇殿后,用谁殿后?精兵只有两万,我若是挪用一万魏骑阻敌,待老本拼光,今日你我,早已被燕人包饺子了!
“滥杀?刘裕,你漂泊江湖,万里赶路,这一路上,你敢拍着胸脯和寡人说,你不曾滥杀一人吗?”
刘裕摇头道:
“我自离丹徒郡,所杀贪官污吏、流贼恶霸,不可胜数,未曾枉杀。唯独在京口城中,将郡守全家,满门屠戮。这里面有罪不至死的老仆,也有无辜受害的妇孺,我至今追忆,常常后悔……”
拓跋珪大笑道:“痛快!痛快!春风秋草,有何可惜?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王!”
刘裕叹道,“说破天来,英雄不可宰割人命,如视草芥!”
史官崔光,捉笔怒道:
“大胆刘裕!你触怒龙颜,是要造反吗?你罪当诛!”
“英雄性命,也不可如同草芥,而为人宰割。”刘裕淡然道:“我来塞北,只为酬报魏主恩情;从未依附,谈何造反?”
拓跋珪挥挥手,道:
“刘裕,你领着人回吧。我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刘裕长揖,道:
“陛下立国开疆,国中汉人,也是魏人。”
“没有战事时,你不管他们餐风饮露;打起来了,你让他们拎着竹枪、扛着锄头,做那送死的大队、垫脚的尸骨?”
“鲜卑也好,匈奴也好,羯也好,羌也好,氐也好,五族南下中原,至今已数十年——
战乱中残存的中原百姓,真不在乎你们姓拓跋、姓慕容还是姓司马。
你给他们一片土地耕种,让他们能吃上一口热饭,事儿来了,他们真不怕死:
别小看升斗小民,他们很多时候,都不怕死——只是怕死的没有价值。
昨日,黄河东岸,斩杀慕容农,算是第二桩功绩;拉回六镇子弟的命,在陛下眼里,却算不得功绩。
既然如此,我与北魏,恩怨未清。
我还亏欠陛下一桩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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