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明知道孙贲替孙绍出头是假,自己有怨言是真,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再次派陆逊催促孙绍出发。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上次孙权试探的成份很重,去不去的并不重要,孙绍不去还可以派别人,这一次舆论变了,孙绍已经是能解决东海问题的唯一人选,非他不可了。
“虞翻已经到了建邺,征召陆绩的命令也发出去了,月底就能到,你还是准备准备,立刻出发吧。”陆逊还是那么稳当,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意思。本来嘛,他确实不怎么着急,一来他的产业大部分在驻地,根本不需要出海,二来吕范的仗打得烂,对他来说不是坏事,吕范是孙权的亲信,是老将,他越是摔跟头,他这样的新人出头的机会越多,如果不是他不熟悉海战,他也许就主动请缨了,哪会给孙绍机会。
“我的兵船呢?”
“原属甘宁的人马。”陆逊的笑意在眉眼之间一闪而过:“另外还有侯官船厂越海所部,大概有三千多人吧。”
孙绍愣了一下:“甘宁呢?”
“你不知道?”陆逊愣了一下:“上个月刚刚去世。”
“甘宁死了?”孙绍大吃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的兵应该由甘瓌指挥啊,怎么交给我了?”
陆逊犹豫了一下,含糊有说道:“原本是由甘瓌继承的,后来他犯了些错,被至尊安排到侯官船厂去了,所以,他的兵就交给你了,大概有一千多人。”
孙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他点点头:“那好,我要一纸赦令,要不然的话,这兵我没法带。”
陆逊打量了孙绍一眼,点了点头:“没问题。”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春正月,孙绍带着一百亲卫赶到了江边,陈海、丁奉二人正在江边等候,看到孙绍时,眼神都有些异样。
“废话别说了,跟我上船。”孙绍一挥手,带着人上了自己的楼船,陈海和丁奉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孙绍进了舱,往四下一看,将腰间的环首刀拔出来,拍在案上,眼皮一挑,在陈海和丁奉脸上一扫:“甘瓌犯的什么事?”
陈海嗫嚅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杀人。”
“杀谁?”
“一个庶民,他胡说折冲将军的不是,正好被甘瓌听到了,一怒之下,拔刀杀了。”丁奉咂了咂嘴:“没想到这件事被吕壹看到了,告诉了至尊,就……这样了。”
孙绍有些明白了。甘宁死了,孙权本来就有心把他的兵给收了,现在甘瓌杀人,正是给了一个好借口。看陈海和丁奉这副神情,十有**孙权觉得这事办得有些急,所以又把他们拨到自己名下了,外人看起来,孙权这可是为了孙绍才收拾甘瓌的。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怨言,或者是有什么想法。”孙绍敲了敲桌子:“想要折冲将军以后过年过节的还能享受血食,你们就好好跟我打仗。”他从怀里掏出那纸赦令拍在陈海和丁奉面前:“从现在起,甘瓌不再是船厂的苦役,但是也没有官职,只是个庶民,要想官复原职,要他自己一刀一刀的去砍。不过,你们要是敢玩什么猫腻,我保证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陈海和丁奉互相看了一眼,大喜过望,立刻抱拳施礼:“喏,谨遵将军吩咐。”
“挂我的战旗,出发。”
横海将军的战船伸上了主桅,三艘楼船前后呼应,二十多艘中型船居中,四十多艘小型战船参杂其中,缓缓离开了江岸,沿江而下,直奔东海。
长史虞翻负手而立,一向很牛屁的沈玄拱手站在他的面前,恭敬得象个小学生。早晨的阳光照在虞翻的脸上,照得他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奔流的江水,虞翻撇了撇嘴:“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沈玄微微一笑:“先生不信我,到时候问问越海不就知道了。”
“那个匹夫,有什么好问的,连船厂都被海盗给偷袭了,亏他还好意思吹嘘,这次到了侯船,你看我不好好的骂他两声,真是丢人。”虞翻转过头,看了一眼二层的飞庐,眉眼之间全是怀疑:“两艘船能打赢两千艘船,这里面没鬼才怪呢,你们不是和苏粗腿套好的吧?”
沈玄吓了一跳,连连摇手:“先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先生不是善周易吗,何不推一推?”孙绍从舱里走出来,伏在栏杆上,笑盈盈的看着虞翻。虞翻眼珠一转,故作不屑:“我的话没人听,说了也没用。”
“先生还没说,怎么知道我就不会信?难道先生说的一定是虚妄之词不成?”孙绍也不生气,慢慢的走下飞庐,揉了揉手腕:“闻说先生除了学问好之外,还有两项绝技,不知道能否请先生一展高明?”
虞翻有些傲气的看了孙绍一眼。他是两项绝技,一项是矛使得好,别看他是个文士,可是一手矛法连江东以使矛出名的徐盛都要让他三分,只是他不屑以武士自居,所以一般不与人交手。另一项是神行术,可日行二百里,而且毫不费力。
“你怎么知道?”
孙绍叹了一声,收起了笑容,很恭敬的向虞翻行了一礼:“先生忘了吗,你当年曾经护卫过先父,先父对先生之恩念念不忘,我虽然年少,未闻亲聆,可是我的三个姊姊却是记忆犹新啊。只是今日才有机会向先生当面致谢,实在是惭愧。”
虞翻听孙绍说起当年的事情,特别是提到孙策,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还礼:“讨逆将军英特雄才,奈何早逝,让人闻之伤感。”
“唉,先父没有福气,不能与先生长相盘桓。小子有幸,能请先生为长史,真是委屈先生了。”
“不敢。”虞翻再次还礼:“愿为将军效劳。”
孙绍嘿嘿一笑,虞翻虽然口气有所缓解,可是并不真诚,还是客套成份居多。他也不着急,开门见山的和虞翻说起了海上定位的事情。“先生对于天体有何看法,信奉哪家学说,盖天说,浑天说,抑或是宣夜说?”
虞翻很惊讶的看着孙绍,眼神中多了一丝惊异,就连沈玄都有些诧异了。
“你还知道宣夜说?”
孙绍很淡定:“当然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虞翻来了兴趣,眼神变得热烈起来:“那我倒要向将军讨教讨教,我对盖天说、浑天说都有所研究,唯独这宣夜说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学。
宣夜说是中国古代天体模型中的一种,与盖天说、浑天说最大的区别是,它不认为天是一个坚硬的壳体,日月星辰都是镶在壳体上,而是认为天是虚无缥缈的,这和后世的太空学说很接近,另外一个就是它对天空是黑色的解释特别先进,它认为天空之所以是黑色的,是因为没有光的缘故,这和后世观察到的事实也十分接近,所以宣夜说在后世的影响要比盖天说和浑天说更大,但是,宣夜说在汉代却是最不受重视的一种,除了专业研究天象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学说,即便是专业研究的,也大多数仅知其名,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是什么。虞翻就是这其中的一个,现在一听说孙绍懂宣夜说,顿时来了兴趣。
孙绍一头的冷汗,他也是只知其大概,并不知具体的内容,如何回答得上来,本想胡说两句,可是虞翻是大家,他能糊弄得过去吗?实在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犹豫了一下,心一横:“先生大家,难道不知道宣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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