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数需要用多少时间?”
“在有的时空很快,但某些时空很慢。你所在时空的平均用时,大约在1000年左右。”
“果然……我可以不接受吗?”
“你说什么?”那个声音有些意外,1000年的额外工作时间,相当于永生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拒绝。“你确定放弃?我说过监听员可以携带39个字节的信息去新宇宙的特权了吗?”
“Miss。Blue,您还没有说起,不过这不影响我的选择。谢谢。”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关于本次面试的记忆,在你醒来后就会迷糊、乃至消失。再见。”那个声音有些失望。
说完这句,便再也无话了。
梦也该醒了。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或许是神在召唤我了。
在相对论发展的关键时期,我却接到了死神的邀请,真是太遗憾了!
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如果有的话,也许只有光速了。
有生必有死,在永生与死亡之间,我宁愿选择后者。永生必定伴随着“永恒的痛苦”,我从优美的公式中得出这个推论,我相信只有死亡能让人获得永恒的安息。
爱因斯坦对光的理解很美妙,我很高兴,他能有这番成就。他为我们打开了新世界的窗口。
在苏黎世联邦工学院教授数学的时候,爱因斯坦的作业让我头疼,他不是不懂,而像是一条可爱的“懒狗”,趴在真理大门口的庭院里一动不动。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天才,在任何惯性参考系中光速恒定的假设,非常迷人。
数学是描述世界的语言,用它也能创造新的世界。只需要一个优美的公式,一个新的世界就产生了。狭义相对论诞生后,旧的几何没有合适的地方容纳这个美丽的生命,幸好神给了启示,用一个负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神的启示下,在狭义相对论发表后的第三年,我用四维时空对狭义相对论做了一种数学表述,将过去被认为是独立的时间和空间结合到一个四维的时空结构中。
我相信毕加索、乔伊斯、弗洛伊德、斯特拉文斯基、勋伯格等人也得到过类似的神谕。神不厌其烦地在他们的耳边低语,鼓励他们冲破传统的枷锁。
经过一代又一代先哲的扣问,时间、空间和粒子的真相呼之欲出,或许我们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我已经看不到了。
时间、空间和粒子,自从它们诞生之后,就不再受神的控制。如同我们的孩子一样,他们的人生,是父母无法计划和安排的。
我们对宇宙的观察,本质上来说就是观测并记录粒子的行为。由于一个观察员只能对发生在自己世界线上的事件做直接观测,为了对全时空的事件进行观测,便需要在各时各处安排观察员。当各时各处的世界线处处彼此不相交并且能充满整个时空,就能构成出一个参考系。
我想借用莱布尼茨对虚数的评论就数学家和四维时空的关系进行类比解释:
“虚数是神灵遁迹的精微而奇异的隐避所,它大概是存在和虚妄两界中的两栖物”。
数学家便是这样的两栖生物,我们可以通过数学观察多个三维时空的中间地带,我们姑且就叫它“虚境”吧。
在虚境这个四维时空中,有一维是“类空间”,与空间维度不具有相同的性质。
就拿三角形举例吧:平面三角形在三维空间中可以任意转动,而且无论怎么转,都能保持它作为三角形的标志性几何性质,且这些性质不随时间或者这个三维空间变化。但这个三角形如在“虚境”时空中的转动,类空间这一维是不允许这个三角形介入的,如果强制这个三角形介入类空间一维,那么这个三角形就不是原来的三角形了,因为它的几何性质中包含了随时间改变的要素,这也会影响这个三角形在其他三维空间中的“剩余部分”的几何性质随之变化。
我关于这个世界的全部观察,如果要用一个小于39个字节的信息记录的话,我选择以下公式:
ds2=-dt2+dx2
也许我发现的公式很快就会被遗忘,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很快就没有人记得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我的名字不再被提起,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安眠。
如果你们一定要为我建坟的话,请在我的墓碑上写上公式,ds2=-dt2+dx2,用它替代我的名字。
Minkowski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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