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谢渺在破屋的木板床上凑合了一夜,隔日天未亮便被喊起,再次踏上逃亡旅程。
两天后的辰时,毒发如约而至。
谢渺蜷缩在马车一角,血色尽失,额际滚落豆大的汗珠,钻心的痛紧密袭来,疼得她几近晕厥。
张明奴递出一粒黝黑的小药丸,“给。”
谢渺抽空看了他一眼,思考不为解药折腰的可能性有多少。最终她还是妥协,接过药丸吃下,过了半刻钟,疼痛才逐渐褪去。
张明奴问:“好些了吗?”
谢渺眼神冰冷,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你的关心。”
张明奴并不计较她的反讽,从包裹中拿出又硬又冷的馒头,用帕子包好放到她面前,“吃。”
谢渺缓了缓神,有气无力地问:“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他们连着赶了两天的马车,一路往西北方向,偏僻无人的荒道走。途径之地别说县城村庄,连个会说话的活物都没见着。
她真的很想问问张明奴,从哪里找到这样“万径人踪灭”的道路来?
张明奴道:“去一个崔慕礼和周念南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谢渺无语片刻,问道:“你这是何苦呢?张氏覆灭,四皇子被贬为庶民,你即便有东山再起的心,也无东山再起的命。”
真是不留情面的一番大实话。
张明奴道:“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杀了你?”
谢渺道:“那你杀吧。”
张明奴挑眉,正眼看她。
谢渺拿起馒头慢吞吞啃了口,再慢吞吞地咽下。经过两日相处,她发现张明奴虽然是个恶人,但至少还算正常,没有普遍意义上恶人的一些陋习,比如卑鄙下流、阴晴不定、秽言污语、辀张跋扈等等……
他抓她纯粹是为威胁崔慕礼,在她失去价值前,性命定能无忧。
她不切实际地想:如果没事就给他念上一段佛经,能否感化他的执迷不悟?
张明奴不晓得她在天马行空,道:“谁说我做这些是为了张氏?”
谢渺听出点意思,“你跟崔慕礼有私仇?”
张明奴从喉中溢出一声轻笑,“崔二公子是天上月,我是地上泥,从无交集的机会,更无结仇的机会。”
话里尽是自嘲,也隐含诮讽,仿佛在指责着某些不公。
结合他的出身经历,谢渺猜到他的怨从何起。有的人生来便高高在上,有的人却费尽心思都无法崭露头角。
她能理解这种失落而导致的愤慨,却难以产生共鸣。毕竟人生参差是常态,并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
她没了说话的兴致,秀气地啃着馒头,中途被噎到难以下咽时,面前出现一只水囊。
“喝。”
“哦。”
目前来看,性情平稳的张绑匪与愿意配合的谢人质,相处还算和谐。
*
好些天后,马车跑出荒无人烟的山间,来到一处村庄。
此地名为羊锅村,每到冬季,天寒地冻时,村头村尾都会飘着浓郁的羊肉香气。偶有过路人会循着香气寻来,在村中唯一的酒馆里休憩,点上一壶烧刀子,叫上一锅热乎乎的羊肉汤锅,用酒足饭饱安抚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
张明奴亦不例外。
越往西北,天气越加严寒,他得补足干粮才能继续启程。
他带着谢渺一同走进酒馆,老板娘见来了客人,热情地上前招呼,“两位想吃点什么?”
“有什么推荐?”
“来我这店,必须尝尝羊肉汤锅配酥饼,再来一壶烧刀子,保管你吃完以后念念不忘,明年还想再来!”
“行,一份汤锅两份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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